“昌师兄怎么了?”抱着琵琶小姑娘惊呼一声,就要推门进去。
“等等!”小文柳却拉住了她,眉头皱的很深。
“如果师伯现下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先四处逛逛,待会儿再过来。”谢颜看出她的为难,主动提出。
“不用……师父一直说她和白老板亲如姐弟,白老板的徒弟就是她的徒弟,没事。”小文柳反应过来,摇头道。
她方才第一反应是怕院子里出了什么不好的事,被谢颜和李泉看了笑话,现在想想反正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避嫌的。
“师父,我带着白师叔的徒弟来了!”小文柳敲了敲门,高声喊道,院子里的哭喊声顿时一停,几秒后一个抽着鼻子只到谢颜腰际的小丫头打开木门,请他们进去。
谢颜不着痕迹地环顾一周,发现这座院子并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大,一道石头垒的墙壁将院子分成两部分,穆绣绣带着徒弟们住在其中一边,大约有三四间房子,中间一个十几平方米铺着红砖的院子。
此时房子里所有人都围在院里,三个个头不大的小姑娘怯生生地不敢说话,一个和李泉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跪在地上,正上方则站着一个满面怒容的丰韵女子,看上去三十来岁,应该就是白落秋的师姐穆绣绣了。
“师父,我带着德春班的人来了。”小文柳担忧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少年,收回眼神先介绍客人。
穆绣绣的目光越过小文柳投来,面色终于好了些。
“好孩子,你们谁是阿秋的徒弟?”
“我是。”谢颜上前半步,“他是李泉,也在德春班做事,我们两个在汉口初来乍到,称了些点心给师妹们解解馋,还请师伯不要见怪。”
“你们这些孩子,既然叫我一声师伯,来了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穆绣绣没有接谢颜手中的糕点,但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欣赏,她当然不是贪图这些吃食,只是看好守规矩会来事的孩子。
“你叫李泉……是不是李柱的儿子?”穆绣绣又看向李泉。
“是,我爹小时候还和我提过您呢。”李泉确实知道穆绣绣其人,只是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地址,连大名也不清楚,所以来到汉口后无法前来投奔。
“我第一次见你爹的时候他还没你现在大呢,这一转眼儿子居然都要比我高了。”穆绣绣满脸感慨,对身边一个小丫头说,“快去给你两个哥哥倒杯热水,天寒地冻走来累坏了吧。”
“师父。”小文柳见穆绣绣心情好了些,赶忙趁机问道,“昌师兄犯了什么错,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穆绣绣闻言看向跪在院中满脸倔强的少年,冷哼一声,“你倒是问问这个孽障今天干了什么好事!”
小文柳见状知道穆绣绣只是生气并未寒心,赶紧说,“师兄年纪轻不懂事,这不还有师父吗,师兄是师父亲手带大的,和亲儿子一样,他做错了事师父教育天经地义,肯定不会不帮忙的。”
“我拿他当儿子,他做事前可拿我当过妈,可拿你们这些师妹们当过亲人?”穆绣绣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帮忙,可他今天犯的事,岂是我能轻易解决的?”
穆绣绣又看了眼跪在地上腰板挺的笔直的少年,到底不忍心,撇过头去,“算了,一起进屋说吧,哪有让客人站院子里的道理。”
小文柳见穆绣绣转身回屋,赶紧去搀跪在地上的少年,少年大约跪了许久,起身时身体一阵踉跄,小文柳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他却摇摇头,什么都不肯说,摇摇晃晃朝屋子走去,小文柳这才发现少年的腿不知何时受了伤,却强撑着一声不吭。
“师父。”待到一群人在屋内坐定,那个皮肤黝黑的少年突然几步上前,扑通一声跪下,声音沙哑,“我孔昌爹娘死的早,多亏了您才活了下来,这些年吃您的喝您的,没给您半点报答,还让您和师妹们陷入危险,是我不是东西。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现在就自愿出去领罪,不波及大家,您的恩情我来世再报。”
语必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就要起身离开。
“你给我回来!”穆绣绣见状气的大喊,她要是真能狠心看着孔昌去死,还犯得着在院子里动怒吗!
“师伯,昌师兄到底做了什么事,让您这么担心?”谢颜作为刚来的外人其实不该问这句,但他见这个少年一身傲骨,定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最终还是问了。
“他啊……”穆绣绣长叹了口气,看着僵立在门口的孔昌,最终扭过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原来穆绣绣在汉口一共收了六个徒弟,其中孔昌是大师兄,小文柳排第二,琵琶小姑娘第三,后面还有三个不知事的。一大家子人既要付房租又要吃饭,穆绣绣一个人自然不够,因而学艺小成的头三个徒弟每天都要出门赚钱,小的三个除了学艺外,也要做些缝补衣服的活,维持生计。
这不是穆绣绣压榨徒弟,要是有选择,她也想自己手下这些从小养大的孩子能过上好日子,但如今这世道,每天都有流民冻死路边,他们吃饱穿暖已是万幸,还能奢求什么呢。
“原本不该收这么多的,但这些孩子不是我从路边捡的,就是家里人过不下去硬带来几块大洋卖的,我要是不留下,就不知死活了,只能咬着牙过下去了。”
穆绣绣看了圈屋子里神色各异的小徒弟们,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这三个外出赚钱的徒弟各有各的活计,琵琶小姑娘走街串巷卖唱,小文柳中午在运来茶楼唱曲,下午带着琵琶小姑娘一起卖唱,而孔昌则没学艺,靠穆绣绣教的一点算数和文字在酒楼找个了前堂的活。
那家酒楼在租界边上,来往的人都小有背景,消费极高,孔昌做事勤快,被安排负责招待二楼包厢的贵客,时不时就能拿回一点赏钱,算得上肥差。
今天中午孔昌正在二楼忙活,突然听到一个包厢传来一声短促的呼救声,很快消失,他想起一刻钟前这间包厢刚进去一个面生的卖艺的小姑娘,心中一惊,赶紧推开门一看,就见几个客人掐着那小姑娘的脖子,用手捂着嘴,欲强迫她行不轨之事。
“滚!”为首的客人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都没停。
孔昌看到那个被压在桌子上的小姑娘看着他祈求的眼神,脑子一热,双手搬起一旁的实木椅子,狠狠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