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内侍贴心地扶着余夫人,力道接近于禁锢,语气却恭敬,“夫人,往这边请。”
被称作夫人的女子是余青灵的娘亲,也是原陵君余深的妻子,脸上神色虽然悲戚,却不掩美丽,依然让人心动不已。
余夫人回首朝女儿摇了摇头,示意不可以。
小姑娘在仆人的搀扶下重新站直身体,看到娘亲的眼神之后,终于不再往前挣扎。
她娇艳的唇瓣紧紧抿着,手指攥成拳,视线被泪水和雨水模糊。
黑漆的大门关上。
外面的天地逐渐收缩,慢慢化成了一条细缝,直到隔绝全部视线。
郑娘眼圈微红,张口劝慰道:“小姐,外面雨大,我们先进屋暖暖可好?免得着凉。”
着凉?余青灵觉得浑身已经彻骨寒冷,还能凉到哪儿去?
悉悉索索铁链落锁的声音掩盖在淋淋沥沥的秋雨声中,余青灵偏头往旁边看,院内的血水已经被滂沱大雨冲刷得干净。
房檐的残雨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如悲乐敲打。
谁能想到,突如其来的灭门之灾,只因为魏王路过原陵君府时,多瞧了嫂夫人一眼,惊为天人,便心生歹念,不惜密谋策划杀兄夺嫂。
“小姐,夫人一定会回来的。”郑娘挽袖拭去她脸上泪水。
余青灵卷翘睫羽微颤,轻声低喃,“会回来的。”
她娘亲一定会回来的。
身上的浅粉色罗裙湿透之后,便洇成了深深的桃色,隐约露出足上一双华锦明珠履,裙旁零零散散落了一地鲜花,碾成了花泥。
那是本来要送给赵墨的山茶花。
不去了。
去不了了。
……
又过一月,天气愈发温暖,阳光明媚。这一日,魏王来诏,将原陵君府门的禁制解开。
王权一番洗涤,所有的真相全被掩盖。
原陵君余深成了摔下马匹不治而亡,而其夫人楚姜成了悲戚过度,撞柱随夫而去。
与此同时,魏王后宫多了一位美貌夫人,名唤思如。
魏王迷恋地看着楚姜的脸庞,执着她纤细白皙的小手轻拍,温和说道:“寡人一日不见夫人,便思之如狂,日后唤你思如夫人可好?”
昏黄的烛光跳跃,楚姜纤细的脖颈低垂,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多谢王上赐名。”
谁愿意服侍一个杀了自己丈夫的人?没人愿意,可是楚姜得服侍。
以死示不屈,是了无痕迹化黄土一抔,拿性命与魏王相博,不亚于以卵击石。
即便侥幸杀掉魏王,余青灵也逃不过魏军追杀。
楚姜不会做这样的事,也不会堵虚无缥缈的侥幸。她不得不敛去哀戚,曲意逢迎面前的大王来保住自己女儿。
太快向魏王屈服不行,对他太过冷淡也不行。
楚姜费尽心机,拿捏着其中的尺度。
像她这样的美人,无论是明媚与哀戚都是极美的,比起那些青涩的小姑娘,二十九岁的余夫人身上,多了一抹妇人的娇媚。
魏王深深地为她着迷。
又过了三个月,原陵君遗孤余青灵,思念爹娘成疾,缠绵病榻不能起身,魏王特派医师前来诊治,然而病重,无力回天。
余青灵死在了一个艳阳高照的春日。
那一天,城郊的樱花开了。
淡粉色的花朵满枝,幽香艳丽。
树下的少年和姑娘。
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