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翎从议政大殿走出拾级而下正遇到霍东来带着贾辟等人往这边来。
看到裴翎出来霍东来笑着招呼道:“裴将军。”
略一示意贾辟等人退避了下去。
走近裴翎霍东来笑道:“裴兄的目光长远实在让我佩服。之前虽然也知道淳王爷性情舒朗并未呆笨之人但也未曾料想,他会如此聪慧过人。”
“霍兄不必惭愧,眼光这种事儿本就是看机缘的。”裴翎悠然说着。
两人并肩走在廊下,谈笑风生。
霍东来笑着:“这样的意外滋味,想必裴兄也很久没有品尝过了吧?”
“怎么会呢人生处处皆有意外皇上资质绝佳,将来想必还有更多让你我瞠目结舌的时候。”
两人一路并肩同行消失在廊道尽头。
站在殿内的秦诺遥遥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自己的两位准岳父大人好像有点儿暗潮汹涌啊。
算了不管了自己身边还有这一位大麻烦呢。
看着站在面前的秦泽秦诺想了想终于开口问道:“还是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吗?”
面对秦泽,秦诺总是感觉有点儿心虚,虽然他自认杀掉葛贤妃是名正言顺的。但杀母之仇不可能轻易放下所以在内心深处,他做好的跟秦泽兵戎相见的准备,但同时也祈祷着,希望秦泽永远不要知道真相。
这份虚伪的塑料兄弟情……秦诺自嘲地笑了笑。
对秦诺的问题,秦泽眼神有些黯淡,沉默了片刻,他才开口道:“是皇兄没有选择我。”
这小子其实挺聪明的。秦诺暗暗叹了一声。
“上一次,你问我那一天我与皇兄谈了些什么,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其实那一天……”
那一天秦聪短暂的清醒过来,正遇上秦诺在殿内侍疾,先是感慨了一番死后的世界,之后便询问了一下他对治国理政的看法。秦诺不可能回答太多,概括来说,重点只有八个字,“重在制衡,徐徐图之。”
简单的几句话之后,秦泽就赶来了,秦诺只能闭嘴离开。
秦泽的目光复杂而又纠结,那一天他收到殿内眼线传来的消息,皇兄清醒过来,然后与淳王正在对谈。
他立刻也赶去寝殿,正碰上秦诺走出来。他入殿之后,皇兄依然清醒着,同样的问题,也询问了他。
对未来的治国理政,秦泽有很多想法,朝中权臣当道,宗室衰微,大权旁落,将来他上台,压制霍家和裴家。尤其裴翎,与他有杀母之仇,绝不可能轻放。
将裴氏解决掉之后,霍氏可以慢慢压制,和平解决。
只是眼前的皇兄,终究是霍家所出,甚至自己将来的皇后,也会是霍氏女。他不能说的太直白,收拢皇权,是一个经年累月的事情。他今年才十四岁,未来还有大好的时光和岁月可以慢慢筹谋。
病床上的秦聪看不出脸色,只是淡然地问道:“压制裴翎一党,若南北再起战事,如何应对?”
“天下名将无数,岂止一家?南陈残党已经没有太多势力,将来重兵出击,必能扫清。而北边北朔是心腹大患,可以暂时以和亲稳住,徐徐图之。”
那时候自己还说了些什么……
“有生之年,臣弟必殚精竭虑,为我大周秦氏皇脉振兴而努力……”
那时候的雄心壮志,真的是发自肺腑,但是竟然被皇兄放弃了?
秦泽至今都无法接受,自己究竟有哪里说得不对?
秦诺摸了摸鼻子,“难怪皇兄说,你若继位,活不过三五年。”只怕等霍氏女生下皇子,就要被鸟尽弓藏了。
秦泽悚然一惊,抬头怒视他。
秦诺毫不避让地对上他的视线。
那一晚跟两人短暂的深谈之后,秦聪又陷入了漫长的昏迷当中,昏昏沉沉,在宫中严密的监视下,两人也再也没有过新的接触。
然而,在看不见的角落,许公公却数次跟他联系。
那时候秦诺就清楚,自己皇兄已经下定决心了!
当许敏才告诉他皇帝已经写好传位的诏书之后,他专门委托许公公一件事。请皇兄在诏书上添加了一句。放归未曾宠幸的妃嫔。
今年选秀也有十几位妃嫔入宫,但秦聪的身体状况早已经不可能行房了,所以都未曾受宠。这点儿完全是出于一点儿私心,为了霍幼绢和自己未来的幸福。
之后,他请求陈公公将写好的诏书放置到议政大殿的光明匾额之后。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来,一个属于自己的局!
直到昨天晚上,秦聪再一次醒来。
最后的回光返照,弥留之际了。
秦诺侍奉在殿内,意识到皇帝回光返照,他第一个反应是通知霍太后。
然而,皇帝却阻止了他,反而让许公公将自己扶了起来。
正是黎明时分,几个守候在角落的宫人都在打着瞌睡。因为皇帝连续陷入深度昏迷,所以寝殿内的宫人也疏忽了。
皇帝坐起来之后,笑着问道:“朝中已经议定了继任者了吗?”
秦诺感觉到惶恐和可悲,然而,交谈片刻之后,看见大殿角落的值守太监还在沉睡的时候,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寻常了。动静已经很大了,乾元殿服侍的宫人都训练有素,不可能疏忽懒散到这个地步。
“是朕下令,略用了些香料。”秦聪低声解释着,“今晚,朕不想再有人打扰了。”
“皇兄!”秦诺跪倒在床前,仰头看着秦聪。
年轻的帝王脸色已经憔悴地不成样子了,但眼眸中却闪烁着多日未见的光芒。
“为什么会选择你,明白吗?”
“因为臣弟更加符合皇上对未来国政的期待。”
“没错,更重要的是,你懂得隐忍和退让。在宫里十几年,连母后那样缜密,葛贤妃那样细致,都看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