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岁的孙茹和沈建走到这个地步,两个人二十多岁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二十多岁的沈建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唯一一个大学生,那个时候大学生金贵,整个槐阴县都以他为荣。
沈建自己也争气,大学里成绩好人缘也好,意气风发地站在元旦晚会上当主持人,孙茹站在后台准备接下来的芭蕾舞表演,一眼就相中他了。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两个人也曾经是校园里的一双璧人。
后来所有人都觉得孙茹为了沈建跟家人断绝关系,放弃了家里人安排好的锦绣前程,千里迢迢地追来了平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可是孙茹知道,那个时候沈建对她是真好,也是真的掏心掏肺。
只是这一切都挨不过时间。
孙茹生沈衣的时候,沈建来看了一眼就走了。
她看着身边小小的婴儿,想起当年两个人闹过分手的那一回,沈建在她宿舍楼底下等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出去上课,沈建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他说,就算以后两个人没机会在一起了,孙茹也永远都是他的人不如故。
后来孙茹才知道,哪有什么人不如故,都是衣不如新罢了。年轻男孩的情话最浪漫也最可怕,信了就是一辈子的劫难。
这首《古艳歌》,原来一开始就是一首弃妇诗。
……
沈衣看着男伴远去的背影,忽然明白了这个人隐隐的熟悉感是哪里来的。
从背后看过去,这个人实在是太像沈建了。
她曾经看过沈建年轻时候的照片,长得不算好看,高高瘦瘦的,眼睛里有光。
终究是物是人非得厉害。
不过这些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上一辈人再怎么恩恩怨怨,报应不爽,到了今天所有的因果都该了结了。
沈衣不再停留,找了一辆空着的出租车,重新回了医院。
……
许轻舟被洛云笙强制带到医院睡了两天,养好了精神才重新回了剧组。
其实现在剧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了,他去不去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他嫌弃医院里干干净净的没怎么有人气,出院了也不愿意回别墅自己一个人呆着,索性来剧组蹭个盒饭。
他刚一进剧组,就看见苏笑被一帮记者围着,正表情浮夸又不失美感地对着镜头痛哭流涕声泪俱下。
“我真的很委屈啊,我都解释了好多次东西是我团队里的工作人员不小心串号了才发出去的,要不是这件事出来,我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同人’!”
记者们纷纷对她这一场无妄之灾表示同情,然后又有一个记者提问道:“女神,那个串号的工作人员怎么样了?”
苏笑露出一个柔弱如白莲花的笑容:“你们不要问她了,就是一个小过失,解释清楚了就没事了。人家是做幕后的,不能因为这件事被暴露到人前。”
听起来人美心善十分体贴。
尽管这位“工作人员”名乌有字子虚。
没想到苏笑这么关心他们这些幕后人员的情况,记者们感动非常,并下定决心在允许的条件下给苏笑多说几句好话。
马上就要杀青了,秦柯心情十分好,溜溜达达地走过来跟许轻舟亲切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哟,轻舟,回来了?”
许轻舟双手插兜,拿下巴指了指苏笑的方向:“翠花这是怎么回事儿?”
“哦,她前两天发那个什么云舟同人文上错号了,好像闹得挺严重的。”说到这里,秦柯疑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同人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这就又触及到了直男并不熟悉的领域。
许轻舟嘴角抽了抽,阴恻恻地笑了一下,掉头往苏笑的方向走去,打算给这个吃饱了撑的写同人的兼职写手搞点事情。
秦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把苏笑拖下了水,迅速溜了。
苏笑正在柔柔弱弱地跟记者们说话,余光瞥见许轻舟过来,心知要坏事儿,连忙结束这场小型的采访:“就到这里了,大家都累了吧?我助理那里有水果,大家可以拿一份再走。”
她装作查看消息,从一边拿过手机,给许轻舟发了一条消息:“许轻舟,一个条件任意提,现在走,立刻马上。”
许轻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知道苏笑这是认怂了,坏心眼地回了一条消息过去:“我就是路过,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苏笑脸黑了一下。
与其相信许轻舟的嘴,不如相信世界上有鬼。
什么人呐,剥夺自己搞cp的快乐也就罢了,还要在她翻车的时候趁火打劫。
来这个剧组之后,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欺压。
当事人现在就是十分后悔。
许轻舟收了手机,看见洛云笙手里拿着剧本正在翻看,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洛云笙的剧本翻到最后一页,半天也没有动一下。
像是察觉到许轻舟来了,他开口说:“我还是不明白,顾景川最后为什么非要后山的梅花开了才肯咽气,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我看不到有什么价值。”
声音跟他这个人一样,冷冷淡淡的。
许轻舟在他旁边坐下来,印象中两个人很少有像这样坐在一起心平气和谈话的时候,感觉还有些新奇。
洛云笙说的这一段,是故事的结尾。
男主角积劳成疾,缠绵病榻,明明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却还是等到下人说了一句后山的梅花开了才肯闭上了眼睛。
许轻舟想了想,照实说道:“我也不知道,既然沈衣这么写了,我作为一个改编的,当然是要尊重原作。”
他这话说得从容,没有半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