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娅只笑两声就停下了。她放松身体,枕在胳膊上转过头,视线淡淡地往小殿下那里瞟。
赫尔因希站起身,往后捋一把额发,低着头走进浴室。她撇开脑袋,全程都没看一眼戴娅。末了又用力把门拉上,咣地一声响。
水声哗哗。
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又整理好自己。除却眼角红着,下颌边还沾着几颗水珠,衣领微微有些水渍之外,衣冠整齐,面容淡漠而平静。一如上午两人在机库前那样。
赫尔因希走到戴娅面前,两个人对视,她低声问:“您难道不觉得,比起早上,您现在更该对我道歉吗?”
戴娅没有道歉。她只反身指指背后的酒柜,“比起这个,我可以向您赔罪。您想喝什么?我做给您。”
这是戴娅第一次让她提要求。
“那就和您一样吧。”
赫尔因希在吧台另外一边坐下,看着戴娅转进去给她拿酒。戴娅刚刚其实在喝冰水,但是此刻两个人像是有心灵感应。
赫尔因希知道她想喝什么,而戴娅把手伸向了那瓶总是被取出使用,而放在最显眼位置的龙舌兰酒,一边说:“格林威尔戈尔丁本地产的顶级龙舌兰,皇室都只能限量购买的佳酿,三千联盟币一瓶,您可真会享受。”
冰块四五块,叮叮当当充满了方杯,澄黄的酒液流出瓶口,落到杯子里,再被戴娅推动,轻盈地划过吧台,将将停在赫尔因希面前。
她拿起方杯来啜饮,入口很甜,接下来却像火烧一样刮过喉咙口,一路奔涌到腹部,又辣又疼,让她不自觉地皱眉。
戴娅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上次我给您调的酒,本是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
“日出?”赫尔因希想起来那杯酒独特的色泽,又想到戴娅用的原料,脱口而出。
“小殿下知道的东西真多,”她手上不停,顺口夸了句赫尔因希,“我喜欢它,是因为… 我那时候总觉的它像我。”
赫尔因希扬眉看她。
“后来我只身来到南方联盟,一步步走到现在,却发现我渐渐不再像它,”她又习惯性拿杯底磕了磕吧台,接触到杯垫的软底只发出闷声,“就慢慢不喝了。到现在,都快忘了怎么制作它。”
“直到我见到您。”
“您不像我,您更像它好的那面,我一直都没有想起过。”
赫尔因希把杯子往前推了一些,看起来还是余气未消,面无表情地坐直追问,“您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我对这些酒之类的都不大了解。”
戴娅坐到她边上,没有故意贴紧了。相反,她像是在刻意保持距离。她们之间隔着一张吧台椅,非常安全。
她没有回答赫尔因希的话,只说:“我向您道歉。这两天我做的所有事情,还有一开始绑架您的事情,我都向您道歉。”
“我只是有的时候控制不住。”她带着苦涩的笑总结。
神神鬼鬼的,还是什么都没有解释。赫尔因希听她没头没脑说了一堆,也没说她到底听懂没有,一口喝干净杯子里剩下的酒液。
小殿下站起来,想到拜访戴娅的本意,对她点点头,解释道:“我的发情期还没来。等到麦林考核结束回来的时候,差不多才是发情期的时间。您的确有足够的空闲准备。”
“既然您…控制不住,把我先送到麦林军营锻炼一下,接触接触那边的人也不是个坏选择,您说呢?”
戴娅默然,然后同意了,“您如果这样想的话,当然可以。明天我会交代翰恩,把您送到第一军区去。”
赫尔因希朝她礼貌地笑了一下,拿起刚刚整理仪容时脱下来的外套,让威廉给她开门。
舰长阁下没动,一直看着她走出去。
小殿下拐弯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之前,突然停下了脚步,扶着门回头看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才说,“阁下…”
戴娅站起来。
“我是认真的,”赫尔因希淡淡地说,“既往不咎 ,下不为例。”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门在她身后滑上,留下来一室淡淡的檀香味。
戴娅在原地愣着,半晌低头笑出声来,几乎把自己呛到,“威廉,你听到她刚才说什么了么?”
“是。”智脑还是那副机械感极重的非人声音,“怎么了?”
“没什么,”她回去办工桌边上工作,嘴角的笑意迟迟不能平复,没头没尾地感叹,“果然赫尔因希就是赫尔因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