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是个好地方。作为一个海滨城市,它冬天不太冷夏天不太热;作为一个北方城市,它夏天没有大蟑螂冬天却有热暖气。然而这个地方,有着对徐青而言要命的缺陷。
——它太太太太潮湿了。
与南方水乡单纯的湿润不同,这种带着海洋盐汽的潮湿,让徐青每到夏天都觉得自己宛如一块被卤的肉。
徐青打着小阳伞,顶着盐漉漉的空气硬着头皮走出了别墅大门。
“徐大师——”中年男人从二楼快步下来,追上徐青,“您就这么走了?不再看看吗?”
“算不上大师,您叫我徐青就好。”徐青回过头说:“不用看了。您家里本来问题就不大,昨天已经解决了,昨晚留下来只是为了巩固一下。我这就走了,尾款您还是打到原来那个账户就好。”
中年男人连连道谢,又说道:“徐大师去哪里?我让司机送您。”
徐青笑着摆手:“不用啦,我去找我男朋友,您家里的车太贵了,我怕吓着他。”
最终徐青还是拗不过他的热情之下,坐着那辆卖了她爹也赔不起的车来到了约会地点附近。
徐青下了车,找到约好的咖啡馆,在玻璃墙外就看到了唐聿的身影。
唐聿高瘦白净,眉眼柔和,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书卷气。当年他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的侧影不知道惊艳了多少女同学。
这样的一个男朋友,对颜控晚期的徐青来说简直太合心意了。
不过,今天的唐聿,看上去似乎有心事?
徐青推开咖啡馆的门走进去,挂在门上的风铃响起一串悦耳的声音,唐聿闻声抬头,看到了笑容灿烂的徐青。
阳光在她的脸上投出一片阴影,让她的面庞一半明一半暗。她沐浴在阳光里的栗色头发蒙上了一层辉光,像熔金一般;阴影里的半张脸却模模糊糊的,给人一种神秘而冷漠的错觉。
真的是一半魔鬼一半天使啊。唐聿这样想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徐青,直到她走到他身前落座。
“怎么一直看着我?”徐青放下阳伞和包,笑着问道。
唐聿这才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他低下头,手指在咖啡杯上来回移动着,神情严肃,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怎么了?”徐青说。
唐聿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抬起头直视徐青,说:“对不起,徐青,我们分手吧。”
徐青一愣,“……啊?”
“徐青,我……我出轨了。”唐聿的语速很慢,显然是在一边说一边整理语言,“你记不记得我上大学时候那个舍友?昨天晚上我们在一起了。前段时间我又碰到了他,我一直只把他当兄弟,没想到昨天晚上我和他喝醉了,就……”
唐聿深深吸了一口气,喝了一口咖啡,说完了这句话:“就酒后乱性。”
“对不起。”唐聿看着徐青的目光里满是歉意,“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记得他。你当时和我说过你们有着过命的交情。”徐青回忆了一下大学生活,说道:“原来过命的交情意思是是过命根子的交情啊。”
“你……”唐聿仔细观察着徐青的状态,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看上去挺平静?”
徐青冷笑,“嗯,很平静,不惊讶。”
不知道为什么,唐聿觉得眼前这个“平静”的徐青比大发脾气的徐青更让人腿抖。
徐青叫了一杯咖啡,慢条斯理地和唐聿说话:“我真的不惊讶,我已经认命了,不挣扎了。”
唐聿赶紧说:“你别这样,不是你的错,是我……”
徐青做了个手势止住他的话头,“不,你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我的外号?”
唐聿摇摇头。
“我有个外号叫弯仔码头。”徐青撕开糖包,把糖加进去,“因为我的每一任男朋友,跟我在一起后都出轨去跟兄弟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而我,就像一个码头一样见证了弯仔们的来来去去。”徐青恶狠狠地搅动小勺子,勺子划在杯底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的第一任男朋友是我师兄,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天他说他爱上了我爹;我的第二任男朋友是一个网友,后来他愉快地和我分享他和他兄弟的床照;还有第三、第四……”徐青一个激动用力过猛,合金的小勺子“咔嚓”一下断成了两节。
唐聿打了个哆嗦。
徐青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接着说:“所以我,很平静。”
“你还是别平静了直接打我一顿吧我买的保险正好今天进入有效期……”唐聿看着咖啡勺残骸瑟瑟发抖,“鲁迅说人做错了事就得担得起后果……”
徐青把半截子勺柄放到桌上,说:“算了,我怕闹出人命。”
她站起来,拎起包拿起伞,走之前回头朝唐聿说了一句:“好聚好散一别两宽,祝你和你舍友幸福。”
徐青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看着车窗外热烈蓬勃的夏天,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一块卤肉了。
一块闻上去肉香四溢实际上无人问津的、打折也卖不出去的过期卤肉。
“叮咚~”
短信提示音响起,徐青努力让自己从低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拿出手机看短信。
她这个手机号是对内联络用的,只有异管会九安特区相关人员才知道,每次发短信基本上都是有活要干了。
异管会,全称国家异常事件工作管理委员会,专门处理一切不方便用科学解释的事件。九安特别工作区是它挂名的下属机构,主要负责长江以北沿海地区的事务。
然而这条短信却并非来自九安。
“你好,我是神女丹朱,现急需三千元交通费,请将钱转至******账户,事后必有重谢!”
徐青:“……”
这年头连诈骗短信都这么敷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