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谢父谢倚天和长子谢运风尘仆仆地回了家,朱氏在吴子乐的药膳调理下,面色不复之前的灰白,多了一层红润,又因丈夫和儿子回来,整个人多了几分精神。 在朱氏带领下,谢元娘,三姨娘,谢婉香和一干奴仆早早的就立在大门口等待着谢父的到来。 谢倚天和谢运出了马车后,看到的就是众人高兴的脸,待旁人的行礼后,他走到朱氏面前,温声道:“夫人,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朱氏热泪盈眶地道:“老爷回来了就好。” “母亲安好。”谢运的眉眼间像极了谢倚天,又比谢父多了一层温文儒雅,和谢父在外拼搏,不但不减他的英气,反而让他更加成熟起来。 朱氏见了,心里欣慰极了,拉着谢运的手左看右看,这才笑着说:“运哥儿长大了。”该是娶媳妇的年纪了,这回回来了,就不准再让他跑了。 想到这里,朱氏竟后悔这些年来一直卧病待在谢府里,没有出去外面走走,也就不知道该外面有什么样的女孩适合她儿子,还有她女儿,儿子娶了亲后,女儿也大了,也该找个好人家了。 朱氏就叹了气。 谢元娘虽不知她何以叹气,但看她一脸愧疚,心上一紧,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说道:“娘,爹爹和大哥回来了,总不该叫他们一直站着,进去里面再说吧。” “瞧瞧,我竟是忘了。”朱氏说道,而后吩咐后面的奴仆们,“你们去把老爷少爷的东西都搬进去。” 谢倚天虽然心疼结发妻子站了这么久一定累了,面上却不好表现太过,和三姨娘谢婉香说了几句后,也叫她们一起进屋,三姨娘却说还有事等着她处理,就识趣地退下去。 见不到二姨娘和谢月,谢倚天心有疑虑,却不好在此刻问出来,他还要去谢老夫人那里请安。 府里因谢父谢运的回来热闹了许多,晚上众人一起吃了饭后,因着朱氏的精神不好,不可晚睡,谢倚天也是心疼妻子,因此早早的就叫众人散了伙,心里的疑问只待有时间再查证了。 谢元娘回去后,只命小菊一个人留下,其他人都退出了房间,小菊为她铺好了床后就守在一旁。 谢元娘瞧着自己还不困,就拿起绣架上的活儿开始绣起来。 小菊瞧着新鲜,就凑过去看,然后,忍不住皱眉,指着眼前的刺绣,结结巴巴地问:“这个,小姐,是您绣的?” 小小的手帕上,绣的是一朵梨花,右上角的地方还有个“元”字,这还不是让小菊最惊奇的,最惊奇的是那朵梨花绣得歪七八扭,哪像是一朵梨花,简直就只能用难看两个字来形容。 这,这,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嗯。”谢元娘一边绣一边回答她,“不是我绣的难道是你绣的?” 小菊大大地“呃”了一声,“我宁愿相信这是我绣的。” 谢元娘刺绣的技术并不赖,曾经得到府里大多数人的赞美,要说那夺不像样的花是她绣的,恐怕没人会相信,“可是,您为什么要绣成这样呢?”刺绣不是应该精益求精么? 谢元娘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你就不知道了,绣得好的大有人在,所以不管我绣得多好多精致,总归不会让人多惊奇。而只有这样特别的,他才会永远记得。” 小菊想了很久,才明白她说的“他”究竟指的是谁。 原来还是这样反其道而行,小菊觉得自己受教了,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小姐,我明明您的意思了。”赶明儿,她也绣一个给罗四珍藏珍藏。 前院的罗四忽然打了一个喷嚏,他四下看了看——屋里没漏风啊,他怎么受凉了? 且不说罗四如何受凉了,就说谢运一回来就去紫竹院看谢元娘,一进屋里,就瞥到谢元娘还来不及藏起来的绣活,好巧不巧的还看到手帕上的“元”字。 一向心思敏锐的哥哥顿时察觉到这里头有鬼,他妹妹的绣活他是知道的,要说躲在屋里刺绣什么的本来是没什么,但是在帕子上绣上她的名字这就有问题了。 谢运好歹也长谢元娘几岁,谢元娘又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对哪个男子有好感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就是不知谢元娘深处闺中是如何与对方相识的。 一想到对方的人品不知是否有保障,他就放不下心,然而这事又不好直接问出来,谢运只好从旁敲击:“妹妹最近做绣活做得很勤快。” “这么晚了哥哥怎么来了。”谢元娘微微让身,让谢运坐在她旁边的榻上。“没事打发打发时间。” “这个绣活是准备绣给谁的?”谢运用下巴点了点被藏起来的手帕,“怎么?连大哥都不给看?” “那是因为我绣得太差了。”谢元娘笑得尴尬,“还是别污了大哥的眼。” “看来那个人在你心里很重要,连大哥也不愿意说。”谢运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我竟是不知道出去一段时间,你会与我生份了这么多,以前你有什么事都与我说,现在,”他叹了口气,“唉,还是罢了。” 见此,小菊的嘴角就是一抽,不由为谢元娘说道:“大少爷平时挺沉稳的,如今怎的这般……无赖。” “噗”谢元娘乐了,悄悄的给她竖起一根大拇指。 谢运的脸皮狠狠一抽后,沉着声对小菊说道:“你这丫头,说话没经过大脑,主子的事是你可以插嘴的么?” 谢元娘平时对小菊很是纵容,谢运也不拘着她的性子,才使得她对他没有半点害怕,她如今可有些后悔了。 “明明就是大少爷您欺负人。”小菊才不怕他,只为她的主子说话:“小姐时时刻刻将您和老爷放在心上,您这么说不是太伤小姐的心么?不为别的,就说您和老爷出去的这些日子,小姐无不日夜思念,身体都瘦了一大圈了。” “好啊。”谢运又好气又好笑,“如今你可不得了了,我说一句你顶十句。”说完,他看向谢元娘,“都是你惯的。” “大哥别和她闹了。”谢元娘笑道:“过两年我就把她配了人,叫你眼不见心不烦。” “配人?”谢运却是惊讶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何事?照你这么说,你似乎有了人选。” “是个极好的人,大哥你也认识。” “哪有这回事。”小菊一跺脚,“小姐别胡说。”到底是脸皮薄,禁不住谢运探究的眼神,脸红着跑出了屋。 “这丫头也有了心尖的人,竟是女大不中留了。”谢运叹息一声,说出的话却是话中有话,“想来她也有十二三岁了,再过两年……” “大哥有话就问吧。”谢元娘揉揉眉心,兄妹之间玩猜心游戏实在累人,也没有必要,“这条手帕确实是要送人的。”她拿出掩藏在锦云垫子下面的帕子,珍惜地捧出来,脸上是幸福的表情,“你猜得不错,这个人和我的关系不一般。” 谢运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想了想,他还是问道:“这个人的品行如何?”他只有这么一个同母同胞的妹妹,是怎么也不会叫她受委屈的,“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做什么的?”他只想妹妹寻个门当户对的人来,简简单单过一生就罢了。 “我相信他。”叫她说出他的身份,她还真不清楚,然而她却想大胆这么一次,努力过了便不会后悔,若是真的识人不清,她自认倒霉罢了。 谢运微微一怔,见谢元娘似乎不愿多说,还是不大放心,只与她道:“你信任他,可我却不敢和你一样,毕竟人心隔肚皮。你要记得,我只愿你过快活日子。别人我管不着,你能寻个心意相通的人一起过日子,我自是高兴。” “大哥放心。”有亲人在身边事事为自己打算,谢元娘别提有多感动,心里想让这份感动维持更久,便道:“妹妹自有打算,这是我自己的意愿,决定了就不会后悔,而且,我是不会叫人欺负了去的。” 谢运和小时候一样爱怜地抚摸了她的头发,温声道:“你自己大了,自有主意,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好为你自作主张。不过,你始终要记得,谢府永远是你的退路,若是那个人负了你,你只与我说,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讨个说法。” “大哥。”谢元娘听他说得那么严重,知道他是心疼她,心里微微发酸,便不叫他再继续说下去,“哪有这么严重?若是他不值得我留恋,你去和他拼命做什么?大哥在我眼里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比不了。” “我们一家子永远是最亲密的人。”话锋一转,谢运肃然道:“但是二姨娘和二妹妹,究竟是怎么个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