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天景街。 叶星辉刚一踏进门槛,就引来不少惊奇的目光。这家名为“四季彩坊”的绸缎庄在杭州城内颇具规模,一向生意火红,而此刻正是一天当中最忙碌的时候,店里挤满了挑选绸缎和成衣的客人。一个正为客人介绍布料的伙计走上前来,疑惑地看了眼他怀中昏迷的少女,问道:“公子这是……” “原来是杨公子,贵客!贵客!”一个掌柜模样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迎上前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赵姑娘也来了?快里面请,您要的绸缎早就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说完又吩咐伙计,“杨公子自有我伺候,还不去招待客人去!” 叶星辉木无表情地跟上。 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厅,后面便是一道长长的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独立的小房间,应该是接待贵宾的雅间。在走廊的尽头,是一堵厚厚的石墙,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左右挂着一幅对联,下方是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摆着两只汝窑花瓶。掌柜的一直走到案前,将左手边的花瓶转动两圈,又将右手的花瓶逆向转动一圈半,只听“滴答”一声,墙上的石块划开,露出了一个木门,上面挂着一把醒目的大锁。掌柜又从怀中取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锁,躬身请叶星辉先行。待叶星辉进入密室之后,才同样小心翼翼地关好房门,单膝跪地行礼。 “属下刘参石,参见左使!” 叶星辉剑眉微蹙:“谭缪在哪?为何不来见我?” “小的已经知会谭舵主了,说是午时之前会到。现在已是巳时中了,左使请稍侯片刻。这位姑娘……”观察到叶星辉冷漠的眼神,掌柜的立即识相得不再发问,“后面有张软榻,可以先让这位姑娘躺下休息。” “不必。你带我从后门出去,再把跟踪我的两人打发掉。” “您不等谭舵主了?”掌柜愣了一愣。 叶星辉没有回答,径自往密室的深处走去。掌柜急忙快步跟随。 “谭舵主方才派人传信,似乎有要紧的事禀报,左使是否稍候片刻?这位姑娘的气色很不好,属下可以先命人去请大夫。” “告诉谭缪,我会再联络他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密室的尽头。这是一间极为普通的帐房,四壁设有许多木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布料样品,中间一张檀木书桌,堆着一叠的帐簿,通往另一条街道的木门紧闭着,上面同样挂着一把锁。 “开门。”叶星辉冷淡地吩咐。 “是!”掌柜的急忙拿着钥匙上前,正要开锁,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道:“对了!夏老今早来了信,是指名给您的。左使可要一并带走?” “夏汶?”叶星辉剑眉微挑。 “今早刚由风队的人送来,说是找不到左使的下落,就交给了属下。属下这就去拿来。”掌柜的说着便匆匆往回走。 “是谁指使你的?” 掌柜的全身一震,停下了脚步 “是谁指使你?”叶星辉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缓慢而冰冷,“你一直拖延时间,是不是在等这个人赶来?” “左使怎会这样认为?属下只是担心您错过了重要的情报,这才……” “从我一走进这间店,你是不是就把消息传出去了?”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 “你可知道叛徒的下场?” 这句话显然具有相当大的震慑力,掌柜的脸色骤变,顿时忘了辩白,豆大的汗珠突然从他的额头冒了出来。 叶星辉目光如剑,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直到对方被他看得全身颤抖后才再次开口:“我问你最后一次。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 “谁?” 掌柜的突然按着喉咙,恐惧地瞪大眼睛。一道柔媚的女声就在此时从外面传来进来: “想知道是谁背叛了你,问我不就行了?” 叶星辉脸色微微一变,猛得转身往后门掠去。谁知前脚刚离地,他的身体就像失去了重心般往一旁摔去。后背撞上桌子,差点把怀中的上官无伋摔在地上。与此同时,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掌柜的直直地仰面倒下,两只眼睛仍瞪着上方,脸色乌青地吓人。 中毒? 叶星辉环顾四壁。 “叶左使不必找了。倘若这么容易让人瞧出破绽,叶红霜还有何颜面在江东道上混下去呢?” “‘毒蝎子’叶红霜?” “叶左使也听过贱名吗?人家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我看你们‘江东三煞’是活腻了,竟敢来暗算我!” “叶左使已经中毒,又何必吓唬人呢?”门外的女子幽幽叹了口气,“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怕您呢!谁不知道叶左使青年才俊、武功盖世,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想得罪您。相反的,为了表示对您的敬重,我可以免费送您一个忠告:一个高明的用毒者是不会让人有机会逼出毒素的,叶左使可别白白浪费了内力与真气哦!” 叶星辉冷冷道:“有话进来说,别藏头露尾、故弄玄虚。” “左使这可就为难人家了,”叶红霜娇笑道,“连‘枪神’曹老前辈都被您怀里的小妹妹打成重伤,我就是再不要命也不敢小瞧了二位。反正您已经中毒,就算内力再深厚也有倒下的时候,我又何必心急呢?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要对不住您了。” 话音刚落,一道耀眼的剑光便破门而入,直刺叶星辉。 叶星辉纹风不动。 直到剑锋即将刺中他的心口,他抱着上官无伋的右手才微微抬起,一下抓住剑尖,轻轻一推。持剑之人顿时被弹了出去,重重地撞上木门,与碎片滚作一团。 门外的情形一览无遗。 原本空旷的走廊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一眼望不到尽头。不同的年纪,不同的装束,不同的兵刃,却是相同的表情与杀气。而站在最前面的则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大约二十五六,身段修长,五官秀气,一双独特而迷人的眼眸,正是一个时辰之前用“鬼影血针”暗算上官无伋的“鬼手”韩文博。而他身边这个年纪相仿、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自然就是“毒蝎子”叶红霜了。 “江东三煞”终于到齐了。 “砰!” 随着一声巨响,这位破门而入的剑客重重摔落在地,一口鲜血直喷而出,竟然气绝而亡。而他的对手,据说已经身中剧毒的叶星辉却神色如常、威武如山。他冰冷的目光自众人的身上划过,最后落到韩文博的脸上,薄薄的嘴唇透着一丝鄙夷和不屑:“你以为凭这些下三滥的伎俩就能杀了我?” 韩文博看向叶红霜。 如果叶星辉真的身中剧毒,又何来如此霸道的内力,一招震断人的心脉? 叶红霜自然明白他的疑问,微笑着道:“叶左使的内力果然深不可测!只是我担心您这般硬撑下去,后面会很痛苦很难受的。” 叶星辉冷然道:“我会让你们比我更痛苦。动手吧!” 韩文博轻轻一个手势,身旁的大汉立即拔出配刀,往叶星辉扑来。此人身段极为高大魁梧,但身法却出奇地灵活,刀光只是一闪,刀锋已经向叶星辉的头颅落下。这一刀若是劈中,别说叶星辉身首异处,恐怕他怀中的上官无伋都要被分尸两半。 叶星辉还是没有动。 刀锋距离他的发丝不足三寸之时,他的身影突然微微一动,以一个奇迹般地角度险险避开刀锋,同时飞起一脚,正中大汉的腹部。伴随着一声惨叫,大汉手中的大刀脱手而出,整个人如陀螺般旋转着飞向另一个大汉。后者大吃一惊,本能地伸手去接,却挡不住冲劲,两人滚成一团。 大刀嵌入地板,刀柄犹在抖动,血红刀衣如同一团火焰闪个不停。 好深厚的内力! 众人终于察觉异样,气氛顿时严峻起来。 韩文博缓缓看向叶红霜,悠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可能!”叶红霜亦微微变了脸色,摇头道,“他一定已经中毒!这不过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 尽管她如此坚定,但在场的其他人却不同程度地露出怀疑的表情。 的确。几番试探下来,叶星辉始终脸色如常、气势逼人,哪里像是中毒的样子?何况他怀中还抱着一个人,仅仅只是简单的防守便能取人性命于瞬息之间。倘若真的动起手来,结局又当如何? 何况他们面对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叶星辉而已,还有他背后的通明教。 “看来叶左使是不愿听从我的忠告了。”察觉到众人的迟疑,叶红霜的眼睛却亮起了光芒,“既然您不肯配合,那就只好得罪了!” 她显然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对自己用毒的手法也有足够的自信,纤手一翻,一把短剑就从她宽大的袖子里滑出,毫不犹豫地往刺向叶星辉的眉心。 她的身手速度犹在方才的两个大汉之上。 叶星辉依然没有动。 冰冷的剑尖触碰到他的皮肤,犹如雨滴落入河里、雪花飘入火中,瞬间消失无踪。与此同时,叶红霜娇躯一顿,就如被闪电击中一般,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一个清润甜美的嗓音在她的耳畔悠然响起: “有我在,你想把我可爱的情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