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爷怒发冲冠,“我这是为你好!你二哥他们投身报效国家去了,哪里还有工夫管家里这点小事。你整日里游手好闲,不说多帮衬帮衬院里亲戚,反而狗腿子乱刨你出去当贼人!”
“我没游手好闲啊我,我在家的时候哪天不下地干活了。”
三爷爷冷哼,“就那稀松丁点儿的地方,你干完就完了?你六爷爷家呢?你七爷爷呢?八爷爷呢?”
我心说自我家生了变故以来,这些个啰嗦爷爷躲我跟躲疫病似的,没见谁逢年过节喊我去家里喝碗汤吃口饭,倒是年月不好了,自己家孩子走光了,又盯上我这孤穷寡人,指望我养老送终呢一个个。
但是有些话又没法儿跟这些人讲。又或者说根本讲不过。在他们碌碌无为的一生中,全部心血都放在三纲五常伯仲叔季的复杂关系里,所有智慧都用在九族七出五伦六亲的民族大义里。
他们虽是平头草民,却每个人都是绞尽脑汁贪便宜没够的常胜将军。他们举着血缘的大旗驾驭天下兵马,穿梭在亲情邻里间如鱼得水。
范疆辉和郝萌分别想上前搭话,被某爷爷一句“你懂个屁”给驳了回来。吴延基安静的像坨牛粪,我寄希望于头大如斗的王世豪,希望他博学的脑袋能想出一些伶牙俐齿的金句帮我打破僵局,王世豪只是顺着我希冀的目光,渐渐的望向远方。
最后居然是我三爷爷家的二哥闻讯赶来帮我一忙。
我问二哥,“你不是当兵去了么。”
我二哥说,“对,不过没去县里,倒是在咱家不远的府谷山做了东石崖将军。”
王世豪把视线从远方拉回来凑过来说,“顺哥,东石崖那边都是山贼,跟咱们不是一马。”
我二哥说,“小顺,今天这事我听说了,你确实不占理儿。这样,你听你三爷爷的话,今儿个咱就当啥没发生过。”
二哥话说着,身后又赶来几人拨开乡亲,站在身后给我二哥撑腰。
王世豪声音更低了,“他们有家伙……”
我问郝萌,“副将怎看?”
郝萌哆哆嗦嗦,“我能怎么看。”
我又问,“小鸡呢?”
我问完半天没人理我,王世豪捅了捅吴延基,他才反应过来。
“我啊?”
“对,就你。”
“听哥哥的,你说干咱就干!”
我问,“小贩儿呢?”
范疆辉不太情愿,“干就干呗,还能咋地。”
我又看王世豪,王世豪依旧把头别向他方。
我说,“那就干吧。”
我二哥刷拉把刀拔了出来,调门高了一丈,“你说什么?”然后他身后几个人也拿着农具镐头摩拳擦掌。
吴延基这时飞速脱下鞋子,远远的整齐放下后又跑了回来。范疆辉问,“咋,提前出殡啊?”
吴延基说,“全身上下就这双鞋子值钱,不想糟蹋了。”
我扫量扫量,跟吴延基说,“弄了他们,身上的东西随便扒。”
王世豪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了几块土坷垃回来,偷摸塞给我们,补充道,“家伙什儿也得一并带走。”
于是我们几个赤手空拳的就跟我二哥他们打了起来。虽然看上去是我们吃亏,对面又是大刀又是镐头的,但是毕竟他们披着一层亲情的伪装,倒不敢一上来真的就敢在他妈的列祖列宗前面砍死自己家亲戚。所以起手我们占了上风,等他们真红了眼想砍死我们的时候,也都白挨了几砖头,且手里的家伙也被我们夺了。还想再来,又是不敢了。
我三爷爷气的发抖,需要很多亲戚配合着扮演搀扶。我二哥气不过,恨恨的骂我,说老高家门上没我这个杂种。我说那行吧,以后别叫我高顺了叫我高达吧。王世豪说这不还姓高么,我说去你妈的吧。
回去的路上我二哥不服,远远的跟着踩点,范疆辉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被吴延基嘲笑鸡肠子鸟胆子。等我们把粮食交给韬老师后,我二哥他们才渐渐返身回去。直到他们走得远了,我拽着这几个吹牛逼没够的家伙起来:
“走了,该我们追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