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洁言语虽轻,却叫一旁金灵圣母与女娲听去,金灵圣母朝她厉眼投去,丁洁毫无怯意反倒掩嘴哧哧偷笑。金灵圣母转身对女娲歉意道:“劣徒口无遮拦,死性不改,还望天母宽恕。” 女娲微微一笑,回道:“孩童不当事,无妨。”话虽如此,隐隐之间仿似被触拨到一根心弦,暗暗思索半响,突然心境大开,本来还以为自己来前已经明了二清心思,原来还是稍有差池,现经丁洁看似无意一句话,才算真正悟懂,丫头这是旁敲提醒呀。 女娲看了丁洁一眼,问道:“你叫丁洁?” 丁洁应声承认,女娲又问:“听说风故里冒犯三公主那日你也在场?” 丁洁嘻嘻点头,女娲转向金灵圣母,密语传音:“原来是你师徒二人演的好戏。” 金灵圣母面露歉意,亦是密语传音:“受老君所托,不敢忤逆,还望娘娘见谅。” 女娲“哼”了一下,不再理她师徒二人,暗暗怪责道尊几人原来早早就把她算计进来,虽有愤慨却也释然,遂对玉帝道:“既已推选出二人,众人也无异议,那就这般拿定,现本宫再遣派一人下去相助,好叫乾坤早定。” 玉帝见无人他意,想来只能如此,想那财布官亦属天职,确有不可脱卸罪责,就令其二人转世下界颠覆明朝,好尽早了结一段积怨,至于最后谁主沉浮,任凭天命。应道:“天母有心帮闲,甚好,只不知天母所遣何人?” 女娲笑道:“不是别人,天帝认识,正是本宫之子风故里。” 玉帝听闻大为惊愕,推手道:“故里被天母视为明珠,怎舍得叫其下界受那肮脏污秽、颠簸流离之苦?” 女娲盈盈一笑,回道:“笼中金丝鸟,广袤雄鹰飞,玉不琢不成器,此番勒其下界一来磨心修志,二来也当为旧年所犯错误弥补三公主。” 一旁王母幸喜不已,私度女娲这回终须还我一个实在交代,斜眼传意玉帝,玉帝领会,只是言谢。就这样下界人选又敲定一个风故里,又喜了丁洁小道女,思忖我得早早下殿传讯那三公主,偷偷溜了出去。至此凌霄殿上下定论,众神一席算天下,二王下界伐朱明,却不想当年楚汉夺利徒增四年兵难,只叫苍生难避难。 女娲辞了众神佛,别过玉帝王母,直往玄天宫自家处飞去,路过兜率宫,被老君喊住,邀去兜率宫。老君门下不敢怠慢,沏茶敬水,分宾主坐下。女娲毫不客气,劈头怪道:“你个老道,不明言示人,让本宫在殿前不知何谓,差点丢魂在那。” 太上老君嘻嘻陪笑,从腰拴带上取下一紫藤葫芦,拔开木塞,倒出三粒鹌鹑蛋般大小的金丹,托在掌上,嘻嘻笑道:“娘娘莫气,莫怪,这三粒仙丹且送予你,权当赔礼道歉。” 女娲看着仙丹,没好气问道:“贿人堵口,就这小小三颗丸子也想作罢?你也忒小气,有何功效,且说来听听。” 太上老君好性子,得意说道:“莫小瞧了它,百草万株古树藤,翼鸟活血灵兽髓,昆仑泉水神龙涎,最后还需八卦炼。三清每年分食一,玉帝十年才得一,三圣四帝求相赠,诸神千年不曾闻,若要问其有何益?虫蚁食之便化身,凡人吃下即升仙,神仙服下功力增,你道好物非好物,如今赠你三颗粒,莫说老道欺人心。” 女娲听来有这好处,似是不信,从老君手中抓过一粒放入口中嚼咬,果真甘香满舌,吞入口中顿时丹暖肺温,一股真气汇聚绕转百穴,滋补真灵充沛神源。女娲暗喜,这老道这回倒是没有虚言诈人,这丹丸果真是好东西。殷殷一笑,伸手飞快夺过老君手中宝葫芦,启开塞子,望里数看,有十数颗,见老君掌上仍拖着两粒仙丹,乘其不备一并抢了过来放置葫芦中,藏在身上咯咯大笑:“带回去叫我故里也尝尝这神丹。” 太上老君没设防,手中丹药被强了个精光,一脸不舍、两眼痛惜,料不到天母也会耍赖,气嘟嘟的吹胡子瞪眼。 女娲却突然板起脸,说道:“你几位道尊斗天斗地,却要把我玄宫给扯拉进去,好好的弄得子不能侍母,母不能慈儿。” 老君气她得了便宜还卖乖,没奈何,只好道:“你且当是送那毛小子下界历练去了,也罢,这回折老本了,百年才炼成一葫,全叫你夺去,赔大本咯。” 女娲知其鬼心眼,站起身子四处张望,笑道:“也不知这屋子还有其它好东西否,难得来宝地一趟,莫叫错过。” 太上老君亟亟挥手,口中喊道:“娘娘忒是贪心,别寻了,没啥,没啥。”口上喊着,似乎真怕女娲四处寻找,拉住她,道:“且说正事。” 女娲这才收起顽心,正色道:“老君门下道士何止千百,不用之,反叫故里下界穿针引线,何故?” 太上老君叹道:“没合适人选呀,你看,这千百年来,我道法门下人丁消弱,凡间山中道观递减,世人寥有盘云髻颂黄庭,每况日下,玄法滞限不得传音,偌大神州不识正宗不参八卦阴阳,怎不让我等痛心,今有天母之子,天尊末徒,正值机缘,不叫他转世下凡播法扭转,尚有他人担当哉?” 道法没落女娲何尝不晓,凌霄殿中诸神假托灭明,差人下界各化前程,人间定是好一番跌宕,却不知风故里转世是良缘抑或孽缘,自来慈母护儿,女娲可怜故里阴暗中上千年孤独,还未得享天伦便要早早堕入轮回之道,心中潸潸。老君瞧端倪识心绪,缓缓道:“或迟或早,终须一遭,悟在心头,明在双目,清在辨识,娘娘何不弃私扬公,借此以自家孩儿之名更能拨正悠悠猜疑。” 女娲垂言宁神,别了太上老君,回至家中唤侍童去叫风故里,却又踌躇,把人喊回,起身亲自前往。风故里正在修花涤枝,突见女娲亲临,那心中喜悦委屈一时交织涌上,两腮止不住往下掉泪,跪在地上,泣道:“娘娘好是心狠,把故里一人放在洞中一过就是一年多半,不慰不探,仿似无人,果真应了一句捡来的终归不亲,抱来的只当使唤。” 女娲被说得心凄凄,愧疚疚,瞅着那消瘦泪巴巴的人儿,叹道:“我儿,怎这般痛刺娘心,你年幼不明世故,看似囚你,实是保你呀。”这边孜孜劝解,那边挥气托故里起身,从怀中掏出葫芦瓶,倒出几粒丹药挥指一弹将一粒丹药飞至故里嘴中,故里猝不及防,呛了一口咕噜整颗吞进怀中,但觉腹内一阵炽热,宛如真火灼烧,万分煎熬痛楚,约莫过去半盏茶时间,丹田涌上一股清凉,如甘露拂心,通身舒畅,如痴如醉,说不尽的爽快,顿时脱胎换骨,泥体消净,化身仙人。 女娲如何不喜,暗赞老君神通,将掌中剩下几粒仙丹全部交付故里,吩咐道:“隔日食一粒,叫你百毒不侵,万秽不沾。” 风故里亲鉴神奇,接过仙丹,女娲接着道:“今日便让你离洞回宫。” 风故里笑颜逐开,欢腾腾随女娲回了玄宫,女娲道:“你且沐浴更衣,抖擞耍几日,过后为母有话嘱托。” 童子们得知风故里解脱,一一寻来道喜,风故里找来旧日玩伴,驾着眩板无拘无束四处游玩,只是心中滤不去相思苦,略掺忧愁。只道那公主冷漠不睬,从此再无机会,自唉自嗟心灰意冷,逐有逃避之心,如此过了半月有余,女娲召唤风故里来至跟前,问:“天上人间孰好孰坏? 话出突然,风故里稍微一愣,沉思半响回道:“天上安逸闲情,人间风趣多变。” 女娲一笑,又道:“若是让你挑选,你更愿意生存哪处?” 风故里道:“若是在人间待过自然憧憬天上,反之亦然,人心善变,都想尝试。” 女娲道:“若让你挑,你盼哪处?” 风故里自然向往人间繁华,心中却对三公主难以割舍,支支吾吾一时拿不定主意,女娲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去人间走一趟吗?眼下怎么反倒犹豫?对了,玉帝三女儿到时也要下凡。” 此话一出,风秋叶窃喜不已,不假思索回道:“在天宫待也甚久,却未体验人世,两者比较,更想人间走一遭。” 风故里作答时,隐约感觉蹊跷,难不成娘娘叫其下界,不觉涟涟,眼内一闪而过,女娲瞧在眼里,百般不是滋味,幽然道:“当日土地神泄露你有凡间三世姻缘,此乃据实,只是机缘未到,眼下机缘熟矣,或许是个时机。” 女娲长吁道:“当初拾你回来,本已庇私于你,再赐予风姓,更将你视为亲子,续千年未了之缘,无奈儿大不由娘,人世终须得有你下去一走。我观察星象,东北方上空近日出现异相,一颗璀璨耀眼的星宿散发着夺目之光,咄逼龙星,大明朝即被其他势力颠覆,新政权重整人间为时不晚矣。这一刻我也不隐瞒你,为母心怀私念,本想等天下安定之后,再安排一处好人家让你转世下去,如此可叫你下去少些磨难,多享富贵,一则洗涤你两千年的沧桑疲倦,二则弥补我当年遗漏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