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时,卡瓦格博峰。
次仁格桑看着白亦从和何漫舟并肩进入了山洞,无声地跟随了他们一小段路程,同时也把控着计划顺利进行。手电筒的光线微弱而昏黄,堪堪照亮一小段前路,而被阴影包裹着的那部分还是阴森而诡异的,仿佛彰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空气中充斥着带着腐.败味道的怪异气味,不知道是多少腐烂的植被堆叠起来,才会发出这种令人作呕的气息。又或者这片黑暗之中其实埋葬着数不清的尸体,伴随着墨绿到近乎于黑色的植被附着着的遮掩,真正令人不寒而栗的其实是死亡。
不过,这些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次仁格桑只想要央金平安,其他的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跟那个神秘的男人达成合作时,两个人说得很清楚,次仁格桑需要做的只是让白亦从和何漫舟这两个妄图惊醒神祗的人去做唤醒圣物的工具,当他们一步步地进入山洞,成为召唤“神女的战衣”碎片的祭品,就可以将无辜的牺牲品替代下来。
等到他们已经深.入到找不到来时的路,次仁格桑的唇角勾起笑意,很快在黑暗弥漫的密道之中转了个身,朝着背向他们的方向,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个充斥着鲜血与死亡的地方。
一切都要结束了吧。
次仁格桑在心底如此想着,按照他和白之前的交谈,他需要做的不过是把白亦从和何漫舟领到卡瓦格博峰的中心处,用那对燃烧着的红烛召唤出链接虚幻和现实的通天塔。当蜃楼包裹整个雪山,真实便是虚假,虚假便是真实,时空的界限足以被打破,而那座藏满了秘密也代表着解脱的山洞,也会随着捉摸不透的迷雾一点点显露出来。
然后便是最后的收网和功成身退。
次仁格桑将这一切计划得很好,这一趟卡瓦格博峰之行也拿出了十二分的小心。虽然白这个满身都藏着秘密和掩饰的男人不够可靠,他身上的疑点也足以引发向来机敏的藏族少年足够多的警觉,可是对于央金的爱意撕扯着理智,足够让次仁格桑铤而走险。
此前没有机会姑且不谈,他无法根据梦境的指引前往雪山,也不可能找到央金遭遇危险的具体.位置,所以即便再如何挂念,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现在有了送上门的机会,次仁格桑又怎么会放弃呢?
过分多的偏颇和自信支撑着这位藏族少年做出了人生之中最错误的选择,等到他意识到这一切到底有多么荒谬,自己又是如何一步步走入白的桎梏当中,便已经无路可以回头了。
直至此刻,次仁格桑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
苍苍茫茫的大雪越下越大了,像是要将这个夜晚全部的痕迹抹平。
对于这原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山路,次仁格桑居然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在多少个夜晚,次仁格桑都是借着冷清的月色上山,踏着漫山遍野的雪色找到那件小木屋,等待着心目中的神女来见他,互相倾诉那些迷茫无助的心事,期许充满希望的未来。而现在,他却迷失在漫天大雪之中,再也找不到下山的方向了。
.......这就是报应吗?
次仁格桑狠狠一咬舌.尖,忽然了悟。
与虎为谋本身就是一件充满着风险的事情,一个不经意便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而次仁格桑和白的筹码从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次仁格桑将白亦从和何漫舟引入幻境之中,本身也进入蜃楼召唤出了虚幻,白只告诉了他如何唤出蜃楼,却没有告诉他脱离之法。
而仅仅凭借他的力量,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
或者说,作为见证了这场阴谋的知情者,作为失去了最后利用价值的工具,斩草除根分明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一场暴雪就可以掩埋所有,至此一劳永逸。白又何必心软,留下次仁格桑的性命呢?
人的体力和精力终归是有限的,当体能到达极限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昏厥。
耳边呼啸的风声渐渐隐了下去,雪越下越大,周遭的喧嚣却变得安静,到了最后连声音也都显得不再真切了。次仁格桑终于再也走不动了,他的脚步愈发沉重,再也迈不动一步,当跪倒在皑皑白雪之中的时候,他的眼皮也无法支撑,沉沉地坠了下来。
在合眼之前,次仁格桑看到了央金。
映衬的纷纷扬扬的大雪,女孩子还是这么的眉眼动人,她如初次见面那时一样,穿着白色皮衣,长筒靴包裹着线条好看的小腿,头上带着一顶白色狐狸毛的帽子。散落的长发披在她纤瘦的肩上,漫天纷飞的大雪作为她的陪衬,漫漫无边的月色是她的点缀。
央金一步步地踏雪而来,然后朝次仁格桑伸出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