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一只红眼乌鸦矗立在石碑上。
寂静无声的公墓,白雾弥漫,长方形的石砌悬棺,随着岁月流逝,原本白色的外墙皮早已变成斑驳的灰色。
墓的正面多是一人半高的石板门,有的干脆用红砖砌住,外面再抹上白灰。锈迹斑斑的黑色铁门,将一排排静默的灵魂与外面熙攘的公路隔开,遗世而独立。
程颢站在空地上,神色惊疑。
高考结束,唱歌庆祝,过度饮酒,精神衰弱,音量过高,魂归天国——甭管有多狗血,这总归是正常程序。可他的灵魂却成了编制外的存在,一睁眼后,就是眼前这般天大的惊喜。
没有黑白无常,不见光明天使,他甚至没机会托梦让朋友们吸取教训,回神之后,只有墓园外,马路边,黄色雪弗兰吱嘎作响,人影浮动。
路灯高悬,照亮了生锈的车牌。
路易斯安纳州,新奥尔良,历史悠久的美国南部海港城市,终年气候温暖,降水充沛,著名哥特小说家、吸血鬼之母安妮·赖斯的灵感源泉和出生地。沼泽地上的城市,塑造了独特的墓葬习俗,令死者和生者共居同一个世界。
所以说,这究竟是个什么级别的穿越?
首先是明摆着的时空间差异。私立高中的学生,家境一般都不差,但他也就是个略有见识、成绩优良的普通少年罢了,可没奢侈到跑美国开毕业庆祝派对。而且东8区的晚8点,换成美国中部时间,怎么也该是清晨时分,现在却也是深夜。
何况这里可是公墓,到处都是生卒年日期,明文可见,最新的死亡日期竟然是2092年。
他已经死了,灵魂明摆在这儿,但生前死后记忆连贯,应该并没有一梦万年的现象。最后一次用唯物主义思考一下,难道是能量体穿越量子通道,进入了平行宇宙?
得到合理的解释了,但是然后呢?
程颢慢慢徘徊在这片墓园中,一时间倒也没打算离去,只是迷茫无措,不知是该找个空棺材躺进去好,还是就这样彻底沦为异位面里的孤魂野鬼。就连望向石碑上的那只乌鸦时,也没被它红色的眼睛吓到,反倒生出一种奇异的亲近感。
就在这恍恍惚惚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阵亲切的呼唤声,若即若离,如梦如幻,好似喃喃细语。
终于找到些异常现象了,程颢顺着这股神秘的指引,缓缓走向墓园中央。就在他终于寻到目标时,这股声音也戛然而止,仿佛已经完成了既定的任务。
眼前是一座崭新的地上悬棺,似乎还能闻到石灰粉呛鼻的气味,方尖碑顶端矗立着十字架,浮雕着晦涩的铭文。
但程颢注意到,和周围所有悬棺迥异,这一座的墓碑上并没有名字。
什么情况,还真准备个棺材给他躺吗?
那刚才又是谁在呼唤他,这个位面的黑白无常?
或者入乡随俗,基督教里接引死者进入天堂的光明天使吗?
正当程颢惊疑不定之际,新的情况发生了。
乍暖还寒,微风吹拂,空旷的主干道对面,玫瑰酒吧的粉色霓虹灯一阵闪烁,熄灭了。
一个人影匆匆横穿马路,径直朝墓园走来。
是谁?
程颢不愿惊吓到对方,以防万一,躲入旁边一座悬棺隐去身体,只剩下头部在外观察。
来者是一名少女,十七八岁,长发及腰,身材纤细,略显单薄,头戴灰色圆礼帽,身穿黑色连衣裙,脚踏黑皮高帮靴。她走到铁门前,步伐不停,匆匆一抬手,吱嘎声中,便进到了墓园里。
程颢看着她一路向前,步履匆匆,径直来到了墓园中央,这座无名的崭新悬棺前。
少女凝视着无名悬棺紧闭的石门,默然无语,眼睑低垂。
程颢远远旁观着,不禁感到好奇,她是来祭奠逝者的吗?
现在能看清少女的面容了。她长着一张白皙秀气的瓜子脸,湛蓝的双眼细长柔美,配以染棕的金色直发,有着一股惊人的朦胧美,仿佛纯美天使下凡,令人怦然心……
少女忽然抬起右臂,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挣扎的公鸡,一把拧下了它的脑袋!
少女大幅挥舞无头公鸡的尸体,鲜血顿时洒满了地面,染湿了草地。墓园内了无光源,但鸡血荧光闪闪,竟照亮了一片天地,并仿佛活物般流淌着,在无名悬棺前构成了一副猩红的逆五芒星图案!
程颢惊叫着窜出藏身的悬棺,这突兀惊悚的超自然现象,吓得他魂飞魄散!
但少女显然没注意到他,或根本无法注意到。她向无名悬棺抬手一招,石板寸寸龟裂崩毁,墓室结构暴露,一尊紫衫木棺椁悬浮飘出,轰然落到了地面上,位于倒五芒星的正中央。
紫杉,寿命极长的树种,代表死亡,同时也代表着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