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就是人口的变化,历史上大部分王朝更迭之间都会经历连年的战事,这就导致中原大地上人口数量锐减。因此等到新的朝代建立,就可以在白纸上任意地书写。可时过境迁,当人口渐渐恢复甚至超过以前的时候,无地可耕的问题就再次凸显出来。”
“其二是土地总是在向地方豪强的手中在流动,这些人手里通常握有超过普通百姓数倍乃至数十倍的财富。甚至会出现富者田连阡陌,贫民地无立锥的情况。”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任何人都无法拒绝让自己家产扩大的诱惑,但是他们家产的扩大是用过侵占普通百姓利益而来的。或用巧取,或用豪夺,普通人如何能应付这样的对手呢?最终只能失去土地,成为别人的佃户,自此过上寄人篱下的生活。这些地主还会用各种方式隐瞒伪造自己的土地数量,更有甚者与官府相互勾结,目的就是少缴那一点赋税。尽管他们之中可能有一些人本意并不是去欺害百姓,但人追逐利益的天性是不会被改变的,如果放任不管,最终必定会走向不好的那一面。”
“前唐针对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做出过尝试,制定了我们用到现在的两税制。这个尝试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赋税方面的压力,却不能从本质上限制地主们的扩张。”
“其三是天灾人祸,如果说前面两点是导致王朝发生动荡的根本原因,那这第三点就是直接原因了。上天往往会降下灾难去惩罚那些横征暴敛的君主,然而在他们的报应来临之前,无数劳苦的百姓成为最先遭殃的那群人。百姓何罪之有呢?”
“究其根本,是普通百姓在面对灾难来临之时的抵抗能力太弱了,是他们生活的环境太脆弱了。一般人家里能有多少余粮呢,只需要两三年的干旱就足以让他们破产。而那些本来没有受灾的地区却因为要援助灾区而受到影响,使得他们的生活也变得脆弱。只要稍一受到外界的影响,他们也会变成跟那些受灾的地方一个样了。”
“针对第一点,最简单的思路自然是开疆拓土,然而这需要的花费有多少暂且不提,环顾我大明四周,儿臣发现往东是汪洋大海,往西是一片黄沙,往北是无尽的草原,往南是纵横的山岳以及密布的丛林。这些地方显然没法种植粮食,那继续开疆拓土也就失去了意义。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看起来唯一的办法是在人口接近土地能容纳的最大值时,人为限制人口增长。但至于如何人为地进行控制,儿臣目前也没有好的想法。”
“针对第二点是最让儿臣感到头痛的,这些地主豪强都是父皇的子民,他们会是为我大明建立赫赫战功的将军,也会是在朝堂上出言献策的大臣们。如果想让他们放弃这些利益,那就是在与他们所有人为敌啊。”
“若想要堵住这个口子,只需要父皇下一道诏令,将地主豪强所能持有的最大土地限制一个合理的数量之下。但是大禹治水的故事告诉我,堵不如疏。堵能堵的住一时,却堵不了一世。”
“儿臣已经想到了,如果真有这样的诏令,未来他们必定会通过分家等手段转移财产,到时候虽然明面上看起来一切正常,然而水面之下却早已暗流涌动。”
“儿臣以为,在限制最大土地拥有数量的基础上,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清账所有的土地,我们要弄清楚每一寸土到底是属于谁的。改变过去以人头为依据的征税方式,转而以土地数量的多寡进行征税,土地多的多交,土地少的少交,没有土地的不交。”
“紧接着需要给那些利益受害的地主豪强寻找一个新的利益点,让他们可以把视线转向那里。这样就可以在保证普通人利益的基础之上,尽可能少的侵害地主们的利益了。”
“至于这个新的利益到底是什么,儿臣虽然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却还需要再仔细斟酌。”
“儿臣所说所想的一切皆是为了我大明,朱家的命运在父皇登基的那一天就与大明紧紧的绑在了一起,然而那些地主豪强们的利益却未必是与大明的利益相一致的。如果不加以限制,则必然会像水蛭一样不断在大明身上吸血,望父皇审之。”
“愿父皇龙体安康,四子燕王朱棣敬。”
朱棣看着面前歪歪扭扭的字迹不由得有些头大,这毛笔可真的是难用啊。
仔细阅读了两遍,这些看法都是后世人人皆知的道理,而且就算真按照说的那么做了,恐怕也改变不了明朝最终的命运,毕竟没有触动到封建制度的根本。虽然说出这些话对本来的那个“半文盲”朱棣来说已经算是超纲了,但是相比王莽直接把土地收归国有这个举动显得正常多了。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现在就是先露露脸,慢慢来吧。
朱棣放下笔,对着守在屋外的侍卫说道:“把张百户给我喊过来。”
不一会张武进来抱拳行礼道:“王爷有何吩咐。”
“把这封信盖好封泥,拿着我的令牌将这封信呈到圣上手里,绝不允许有第二个人看到信里的内容,明白吗。”
“属下明白”
“那就出发吧,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