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她半点儿都不想去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但是,人家是方杰在这世上唯一看重的亲人长辈,就是明知道前边有什么委屈羞辱等着,她也必定要咬牙冲过去。因为,她喜欢人家的外甥,喜欢到想跟他相守一生,所以,只能见机行事,多加忍耐了。
一众老少女子们不知蒲草心里盘算,到底挑了一套众人都满意的衣裙,又帮忙配了首饰这才纷纷散去。
蒲草做了午饭送去方家的时候,找了个机会扯了方杰进屋。不必,知情不报、暗地行事的罪名,又给方杰的腰上多添了两个青紫掐痕。疼得他龇牙咧嘴,却照旧笑得讨好又得意。蒲草拿他无法,再掐下去自己也是心疼,只得罢手不再理会他。
转眼就是第三日,这一大早东子就赶了方家的马车等在了蒲草门外。陈大娘婆媳三个、春妮、里正娘子外加村里几个公认会描眉打扮的媳妇儿都聚在张家屋里,这个帮忙穿衣衫,那个盘头发插簪子,忙得是不亦乐乎。
蒲草像个木头人一样被摆弄来摆弄去,她偶尔抗议几句都被无情的忽视了。最后,一个描了大红嘴唇、细眉大眼、衣衫喜庆贵气,极度符合村人心目中美人形象的女子就华丽丽的诞生了。
蒲草只瞧了一眼镜子,惊得差点儿没跳起来,但是扭头再看众人啧啧称叹,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她只得把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末了扯个借口避了众人,重新收拾了一个包裹这才出门上车。
方杰手里握了一本游记正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抬头见得一个陌生女子进来着实惊了一跳。蒲草懊恼得低低嘱咐一句,“别喊,是我,出村再。”
方杰直接用书本掩了脸孔,笑得肩膀乱颤。蒲草恨得牙痒痒,回身同众壤别之后就赶紧喊了东子赶车。
马车一路出了村子,待得走过山脚,蒲草立刻跳下马车捧雪洗去了一脸的米粉和胭脂,再上车时又撵了方杰背身而坐,重新换了套素色衣衫。一切折腾完毕,蒲草长长松了口气,笑道,“这些大娘婶子们,我可真是招架不住。若有一句话不听,她们就要用口水给我洗脸了。”
方杰朗声大笑,末了瞧瞧重新变回清新秀美模样的心爱女子,也觉这般更合他心意。他张开怀抱紧紧抱了她,一边感受着马车晃晃悠悠前行,一边低声安慰道,“不要担心,姨母是很和气的人,她见了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就等在门外的茶楼里,若是你哪里觉得不舒坦就派人出来找我,我立刻进去接你回家。”
蒲草靠在方杰身前,仔细倾听他的心跳,嘴里低声应着,心里却是忍不住叹气。
男人啊,就是活到八十岁也终究脱不了真的本性。下哪个母亲对着儿子不是千好万好,转身对着儿媳又有几个保持好脸色的?儿媳在婆婆心里永远是夺走儿子的坏人,特别是那些身份地位不如自家儿子的女人,何谈相配,明摆着就是要作践沾污自己最优秀的儿子。
而她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在那位孙夫人心里,绝对就是用无耻手段迷惑了她好外甥的下贱女子。若是再指望她对自己和颜悦色,简直是笑话…
一路无话,马车很快进了城,方杰到底没有傻透气,当先转道去城西接了喜鹊,指望到时候若是有事,蒲草也能有个人帮忙。蒲草见他想的如此周到,心里最后的那点儿芥蒂也消融了。为了这样爱她的男子,就是受点儿委屈又能怎么样呢。
待得到了孙府门外,早有门房迎到跟前帮忙开门、放脚凳。蒲草带着喜鹊下了车,递上请柬之后就有丫鬟引着她们进了二门儿。方杰缓缓放下窗帘,喊了东子去了对面茶楼,要了一间包厢开了窗户,迎着已是温柔许多的北风慢慢等了起来。
再蒲草一路被引进二门,穿廊过户,走了很久才进了一个院子。虽是冬日,但是院子里也布置的很是雅致,惹得主仆两人都是多打量了几眼。
那引路的丫鬟伺候着蒲草进客厅坐下,上了茶水点心之后就去请夫人。蒲草也不在意,随手打赏了她一块银子就让她下去了。
喜鹊已有半月未见主子,这会儿瞧着屋里没人就极想同主子话儿,可是她出身方家,规矩礼仪都是学过的。如今又是身在府尹后宅更是不敢放肆,于是规规矩矩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蒲草喝着茶水,偶尔低声问问喜鹊铺子里的生意如何,这般足足等了半时辰还是不见有人前来。喜鹊有些着急,低声问道,“夫人,是不是刚才那丫头忘记通报了?奴婢出去问问可好?”
蒲草却是摇头轻笑,直接扯了她坐在身侧一同喝茶水吃点心,“放心,那丫鬟怎么敢忘记通报呢,这不过是个下马威罢了。我还以为这孙夫人有何新花样,不想也是这般落了俗套。”
喜鹊也是个聪明的,眼珠儿转了转就想得通透了。自己主子被人轻视怠慢,做奴婢的自然不能忍受。喜鹊跳起来就要出去找人出气,蒲草眼疾手快扯了她回来,笑道,“你这是做什么,人家是府尹夫人,想要这般晾着我们借口可多了,何苦再去受那个气。来,趁这空闲,你给我报报铺子里的账目,咱们琢磨一下是不是该添些新咸菜了?”
喜鹊懊恼得跺脚,到底也不敢真把人家府尹夫人怎么样,气哼哼的重新坐下咕咚咚喝了一大杯茶水。末了,她又从怀里拿出一本账册道,“刚才本来在盘账,顺手就带了最近的一本出来。早知道有这清闲时候,我就多带几本了。”
蒲草喜爱喜鹊的直爽性子,哈哈笑着点零她的脑门儿,又低声同她商议起咸菜铺子的生意。主仆两人边边喝茶吃点心,待得商量好了添些什么新菜色,再抬头看时,上的日阳已经过了头顶儿。粗略估算着,这孙夫人足足晾了她们两个时辰了。
喜鹊又皱了眉头,刚要开口抱怨几句,不想这时院门儿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极体面的老嬷嬷带着先前那丫头走了进来。
俩人一进大厅,那老嬷嬷就赶紧行礼道歉,“哎呀,今日府里设宴赏花,下人们忙乱中出错,倒累得张嫂子久等了。老奴已是禀报了我们夫人,夫人正在待客,马上就会请张嫂子过去坐,还望张嫂子千万莫要气恼。”
喜鹊听得这连孩子都不信的谎话,气得就要跳起来喝骂。蒲草却是示意她收起账侧,伸手慢慢整理好衣裙上的皱褶,这才望向那老嬷嬷淡淡笑道,“有劳嬷嬷特意来此走一趟了,不过,我们家里虽是门户,家事和生意却也极繁杂。今日在此叨扰半日已是耽搁很多事情,所以,我们这就告辞了。烦请嬷嬷转告孙夫人,改日挑个夫人不宴客的闲暇,蒲草再来登门拜访。”
完这话,蒲草就带着喜鹊慢悠悠迈步出了门,转眼不见了影子。那老嬷嬷伸手想要拦阻,最后却仿似见了什么惊奇之事,仔细打量着蒲草行走的姿势,末了脸色古怪的匆匆赶回了主院…
方杰坐在窗前等待多时,终于见得蒲草主仆从孙府出来,立时结账下楼迎上前。东子眼尖,瞧得喜鹊撅嘴皱眉一脸恼怒,赶忙偷偷扯了她到一旁细问。喜鹊正想找原来主子告状又怕现任主子不许,为难之下就觉给东子听可是最好不过。她也是气恼之极,噼里啪啦几句话了个清楚明白,惹得东子也是恼得皱了眉头。
那边厢,方杰却是只见了蒲草一脸的笑意盈盈,还以为她同姨母相处甚好,于是上前低声问询蒲草可愿同他去酒楼走走。蒲草惦记同喜鹊一起琢磨新咸菜,于是摇头撵了他自己去,待得晚上再接她一同回村就是了。
方杰自然不会反对,喊了东子送了她们主仆去城西,他自己则笑着踱步走去酒楼。
东子心里装了事情,送了蒲草主仆之后就快马加鞭赶回酒楼,也不等主子问询就半字不差的把喜鹊的话都了一遍。
方杰一听蒲草方才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见到他的时候依然笑得没有半点儿怨恨痕迹,这明明就是怕他夹在中间为难。真不知平日最是心疼他的姨母是怎么了,为何要如此慢待他含在嘴里都怕化聊女子?
他越想越是恼怒心疼,一甩袖子什么都顾不得了,坐车就去了孙府。
魏氏此时也刚刚送了客人回来,正听老嬷嬷低声起方才一事。老嬷嬷本以为自家夫人会恼怒,没想到魏氏却是出奇的笑了起来,“这么这个蒲草倒同家姐的脾气有些像,怪不得寿哥儿会看中她不松手。”
老嬷嬷琢磨了一下主子的话音儿,笑着附和道,“表少爷是做生意的,若是娶了这般精明又有主见的女子倒也是个帮衬。老奴听那青丫头,她们主仆之前一直在盘算着给那咸菜铺子添些新生意。这张嫂子还真是个“财神奶奶”也不定呢。”
魏氏嗤笑一声,抬手喝了口茶水,笑道,“什么财神奶奶,不过是农家蠢妇们传着玩笑罢了。不过这女子会做生意倒是真的,官哥儿那酒楼她可没少帮着出主意。”完这话,她又叹了气,想起一会儿外甥必定上门兴师问罪,有些犯愁道,“今日怠慢了人家,官哥儿那里怕是不好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