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倒吸一口凉气,他很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季兰十年不忘。余笙将凳子扶起来坐下后才勉强地开口:“姐,十年了。” “嗯?”季兰笑,一副不好意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算了。”余笙低下头,肩膀垂了下来,栾馨能明显的感觉出在场的两个人情绪上巨大的波动,她想要安慰但是不知道怎么安慰,所有最后栾馨把放在腿上蠢蠢欲动的手握成了拳,没再有过多的动作。 而季兰明显的被余笙的那句话扰乱了情绪,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开口,余笙一直低着头,她就那么看着他的脖子后面的一节节骨头,然后唇角微微上扬:“余笙,回答我的问题。” 玻璃窗外围了一圈市局的人,他们刚刚吃过晚饭。 市局的气氛不算轻松,光华碎尸案没破案他们这些人也没有个喘气儿的机会,玻璃那边的女人没人知道她到底和这个案子是个什么关系,甚至连她自己也没想明白她和这个案子是个什么关系。 余笙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又拿食指和大拇指来回搓,半晌他才再次抬头对上季兰的眼睛:“我告诉你,你把栾馨的事情解决清楚。” 前一句是诱饵,后一句是条件。 “好。”季兰答。 “把她带出去,我带你去桐江路。”余笙再次抛出条件。 “好。”季兰又答。 接着季兰便转头看向栾馨:“把你记得的一切告诉我,刚刚我和余笙的对话有专员记录,我们不可能为你编造理由,所以,请你自己告诉我,你做的事情,只有你把所有事情说清,我才有可能带你走。” 栾馨呆滞地看着季兰,她在想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醒来的时候在一间红被子红帘子喜盆但没有门的房间里。”栾馨说。 季兰心头一紧,栾馨的话让她想起了十年前和桐江苑同时发生的另外的案子——梧桐红衣女,那女人最后的结案为自杀,但是当时的季兰死活认为这个案子跟桐江苑的案子有关系,虽然那个时候女人的家人要求结案,但季兰还是偷偷潜进去过几次。 前几次她什么都没发现,但最后一次,她在夜里偷偷溜进柳院,季兰看到梧桐树后面的屋子有光,她偷偷调查过这个案子,所以知道那颗梧桐树就是那个女人吊死的地方,那时候的季兰心里都是那个枉死的人所以不知道害怕,直接贴着墙根蹭了过去,结果贴在墙上偏着头的她,就看到了屋里有个男人穿着女人的嫁衣,手里拿着绳子,去勒空气,他面色狰狞,眼球凸出,嘴里念着:“我要你死。” 季兰拔腿就跑,刮倒了院子里的凳子,屋内的男人听到了,但是他没追出来,等季兰跑出院子,跑到梧桐街口,就看到穿着红嫁衣的男人等在那里,季兰尖叫着晕了过去,再有意识就是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了,所有人都正常的工作上学,就好像没有那回事儿似的,季兰问他们,他们就说是季兰做噩梦了吧,人怎么会走的那么快。 不过,季兰知道不是梦,她腿上有当时划破的血痕。 但那次之后季兰没有再去过那间院子,就好像是在躲着什么似的,如今听到栾馨再次提起那个地方,季兰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确定那个地方没有门,但是地面是空的,应该是空的,踩在上面的回声很空,”栾馨声音细柔,她说得很慢,生怕自己会漏掉重要的细节:“不过我当时很害怕,没有勇气把地面掀开看,红被子不算新,窗子和窗子上的防盗栏杆都很旧,那间房好像很少有人过去,但是很干净,又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扫,我站在里面的时候感觉很踏实,再后来天就黑了,余笙也就来了。” 这是栾馨记得的所有事情。 玻璃窗外的陈辰听到这条线索,带上队里的人直奔梧桐街,栾馨这边的审讯还在继续,但是陈辰拉着队里的人已经把车子开成了飞车,去梧桐街上的路无论大路小路都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突然在他们前面出现辆宝蓝色的跑车,瞬间让人觉得很碍眼。 双手紧紧捏住方向盘的陈辰眉毛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他渐渐松开油门,只用最慢的速度在路上慢慢移动,坐在他旁边的是队里一周前才过来的新人,叫白远,白远出任务的次数很有限,他不怎么明白陈辰的意思,在学校里老师教过不懂就要问,所以白远张嘴就问:“老大,你没力气开车了么?不然我来开?” 白远忘记在学校的时候老师还说过,刚进社会的你们,要学会谨言慎行,说话之前先在心里思量思量,这话能不能说,该不该说,或者怎么说。 白远话音刚落,车里其他四个人笑得前仰后倾,白远有些懵地摸了摸后脑勺儿:“我看老大车开的慢,以为你累了,你不是连着三天没睡觉了。” 最后这句话说完,陈辰笑了,伸手照着白远的后脑勺一巴掌:“想得还挺多,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要把车开慢。” “你想看看刚刚过去的那辆跑车什么情况。”白远很快回答出来,这些他能想到,但是习惯性的先想别人的情况,是个习惯照顾别人的孩子。 “答对了,明天早饭奖励你多吃个包子。”陈辰说完,透过后视镜看到后面路口前面的影子皱起了眉毛。 在他们看不到的能够容下一辆车宽的小巷里停着辆宝蓝色的跑车,跑车里坐着的人藏在黑暗里勾起嘴角愉悦的笑了一声:“玩儿的开心。” 接着在陈辰的车拐弯儿后,这辆宝蓝色跑车也离开小巷,绝尘而去。 陈辰毫不惊讶地看着打开的柳院大门,想也不想就往里走,结果被白远伸手拦住:“事出反常必有妖,老大小心。”说完,白远蹲下身捡起块石头扔了进去,院子里的野猫受惊炸毛地嗷了一嗓子跑了,门口其他五个人看着白远,最后什么也没说。 如果白远是位工作多年的科员,那么他们现在可能已经把他禁足到车里了,因为他刚刚的动作太像是报信了,但白远是根正苗红科班出身的学生,没有现场的惊讶看起来似乎也可以理解,众人很快恢复,笑着招呼白远:“没事儿,报信儿的跑不这么快,先进来。” 白远傻笑着挠挠后脑勺,跟着大家走了进去,他是最后一个进去的,走进去后还不忘探出头左右看,看完把柳院后门随手带上了。 等他跟上去的时候,陈辰他们已经把院子中央的石桌给挪开了,挪开后看到下面是个地窖的门,陈辰对众人比了个手势,大家会意直接拿出了防毒面罩,这面罩是陈辰上个月去别的局要回来的,谁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大家戴好面罩后陈辰打头把地窖的门打开,一长节向下的楼梯暴露出来,陈辰蹲在地上开始分配工作:“白远跟我下去,其他人两两一组,一组进屋,一组守在屋外。” 跟陈辰比较久的几个人张口就要拦,结果被陈辰一个眼神给拦了回去。 众人没办法,被分到屋内的两人组迅速拆窗跳进屋内,陈辰走在前面,白远跟在后面下了窖,越往里走越黑,陈辰把矿井电筒绑到了头上,摸索着前进,白远跟在他身后不敢多喘一口气,走在前头的陈辰笑着说:“害怕么?” 白远没有很快回答,他想了会儿才说:“还行。” 陈辰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前面出现了三条不同的路,陈辰站在原地,对身后的白远说:“选一个。” 身后的人没说话,陈辰只好再说一次:“白远,选条路。” “中,中间这个。”白远磕磕巴巴地说。 陈辰轻笑一声,抬脚就走,身后的白远忙拉住他:“我,我说错了,我想走左边这条。” “确定?”陈辰挑眉。 “确定。”白远握紧拳头重重地点头。 这次,陈辰让出了路,让白远先走,白远毫不迟疑地走上前去,陈辰走进小路后回头看了眼路口,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但没说什么,这条路比想象中的要长,两个人一路沉默,在最后快到达尽头的时候,陈辰把白远叫住了:“这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听到这话,白远吓出了一头的汗,他抖着胳膊擦汗:“一,一周前,有人给我发信息说让我来走这个地方,走完就给我套安城的房子。” “房子到手了?”陈辰挑眉笑着问。 “到手了。”白远的汗唰唰地掉。 “你敢住啊。”陈辰笑得一脸纯良无害,就像是在和朋友调侃。 “转手卖了。”白远快要站不住了,陈辰一把扶住他的胳膊:“白远钱不是这么赚的,这事儿到我这也就停了,三个月后我会把你调到其他部门。” 外地考到安城,毕业顺利考进市局,能在安城留下已经很不容易,白远知道自己在安城买房就跟开玩笑似的,所以天上掉钱,又不要命,他一咬牙也就干了,还想着以后都不干这些事儿了,但是下道容易,回去哪有那么容易。 对方今天给他发信息,告诉他只要带着他们的老大走通向后山的那条路,他会得到两套还在升值的别墅。 “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陈辰靠着石壁,看着白远。 探照灯打在白远的脸上,白远睁不开眼睛:“我怕出人命担责任。” “感情你这是担心自己,不是因为怕我没命了啊。”陈辰这次是真的乐了,他有点好奇这孩子在学校的这几年怎么扛过来的。 白远刚要开口就听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他脸色一暗和陈辰一前一后往前走,走到红布卷成的袋子前蹲下来把那袋子捡起来,他边把袋子解开边转身找陈辰借光。 袋子全部解开的同时,陈辰头上的探照灯也照到了这一堆东西上。 然后他们看到了还在滴着血的手指头、一把手术刀、一把剪刀,还有双被泡在瓶子里正在翻滚的眼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