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四给林松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走,看来李老是铁了心不再逃了,再这么耽搁,谁也跑不掉。
林松心下一凛,他伸出双臂,给李老拜了一拜,此次分别,怕是最后一面,再难相聚了!
贵四和林松离开了这个他们暂时歇脚的山洞,把李老留在原地,他们向声音嘈杂处的反方向逃跑,搜山队的人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很快把搜山的士兵远远地甩在身后。
山路不敢走,他们用藤条当作绳子,从山崖上降了下来,身上的衣服被荆棘和其他带刺的植物刮得跟破布一样,他们奔逃了整整一夜,终于跑到了离邻近的城镇不远的村子。
除了走投无路,林松不知道还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他们现在的处境。
天蒙蒙亮时,他们在河边的一间空屋子里休息,这间屋子还有以前居住的痕迹,锅碗瓢盆样样齐全,只是上面都蒙上了一层灰尘,房屋的主人不知去向,显然已经离开很久了。
林松坐在椅子上,两腿伸开,现在即使是一头老虎追在他身后,他也跑不动了,他的双脚酸痛,浑身跟散了架似的。
“舅舅,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林松问贵四道。
贵四躺在这间屋子唯一的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房顶,房顶上的茅草很久都没有人修补了,上面破损了一个洞,漏出阳光来。
“我么,我打算回我老丈人那里看一看,我也没别的亲人了,”贵四盯着屋顶的那个洞,若有所思,“如果老人还活着,我就跟着他们住,唉,谁活着都得有个依靠。”
林松想起了李老,活到那个岁数,发现自己在这世间孑然一人,想必很孤单吧,没有任何寄托,也没有任何依靠。
“松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要不跟我一起走?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贵四把脸转向他,问道。
林松犹豫了,贵四的亲人不是林松的亲人,他并不想跟着他的舅舅一起生活,但要是问他去哪儿,他也没有主意,现在弟弟林柏已经死了,他也像李老一样,没了牵挂,若是说还有什么想见的人,那就只有父亲了,但自从父亲被军队抓走当壮丁,他就再没了父亲的音讯,他不知道父亲是死是活,如果他还活着,林松也不知道是哪个军队抓走了他,他现在究竟在何处。
“我不跟着你走了,至于去哪里,我还没有想好,到处走一走吧。”林松说道。
“嗯,你还年轻,多四处走一走,”贵四冲他点了点头,“留在这里没活路,往人多的地方去,往大城市去,别像你爸一样,一辈子当个农民,没出息,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受人欺负呢!”
林松沉默不语,他知道舅舅对自己的父亲多有不满,如果父亲谨慎些,没有被大兵抓走,那么他的母亲说不准到现在还活着,他和他的弟弟也不至于流落街头,被逼无奈去做了土匪。
两人在破屋子里一直休息到下午,林松在河边洗了一个澡,把身上混合的汗、血和泥土全都清洗干净,从屋子里找了一件旧衣服和旧鞋换上,虽然不太合身,但看上去起码像个人了,刚才山沟里逃出来时,他狼狈地就像是鬼一样。
等下午日头过去,不再那么晒了,林松和舅舅贵四在路口分开,一个向西,一个向东,林松向东去,向东部沿海的城市走,他还年轻,虽然他现在心灰意冷,对未来一点期待都没有,但人总要活着,他不甘心,他的内心深处,还在希求着什么,就像是一种预感,他总觉得这道路尽头,还有人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