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裂纹越扩越大,转瞬间便如蛛网般遍布整颗佛珠。
紧接着便是一声脆响,佛珠顿时四分五裂。
没了束缚的徐鹤娘瞬间挣脱开来。
在佛珠碎裂的一刹那,之前掉在地上的伞突然浮了起来,伞上的纸鹤飞出,如一道道白色流星划过,像是箭矢一般将无尘钉在墙上。
徐鹤娘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鬓发散乱,头上的金钗要掉不掉。
她抬起头,露出满脸的烧伤,一双眼睛阴鸷狠厉,像是淬了毒般。
没有多余的废话,徐鹤娘如一道残影般转瞬出现在无尘面前,五指成爪,直直朝无尘的心口而去。
原本散落在地的佛珠突然在空中划过道道金光,齐齐挡在了无尘面前。
同时,无尘身旁的纸鹤也纷纷动作,同袭来的佛珠撞在一起。
一颗、两颗、三颗……
佛珠纷纷碎裂。
此时徐鹤娘的手距离无尘的心口仅一寸之遥。
千钧一发之际,最后一颗佛珠在空中拐了个弯飞了过来,却在半道上被纸鹤拦住。
二者相撞,纸鹤在空中改变了方向。
锋利的翅膀划过无尘眼角。
雪白的布条落下,露出了后面将近布满整双眼睛的红色咒文。
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然而下一刻,宛如一汪清泉注入其中,那琥珀色逐渐晕开、变淡,最后化为了浅绿色,剔透的像是初春新泡的一碗清茶。
徐鹤娘看着那双眼睛。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她是活了将近百年的厉鬼,魂体凝实的连凡人都能触碰,也能在他人眼底留下自己的倒影。
可是眼前这双眼睛里却什么都没有,像是罩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的叫人看不分明。
明明是生机勃勃的浅茶绿,可是却丝毫没有温暖的感觉,反倒是冷冰冰的叫人遍体生寒。
徐鹤娘的心中突然被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惧攥住。
像是行走于莽莽荒原,在无边黑暗中突然被掠食者盯上一般。
她想退,可是此时指甲几乎已经碰触到了无尘胸口柔软的布料。
再前进一寸,无尘肯定会死。
可是徐鹤娘却觉得,再多待一秒,自己肯定会死!
完蛋了!
死定了!
就在这时,突然传出一阵咔哒咔哒的声响。
无数树枝藤蔓突然破开窗户蔓延进来,转瞬间遍布了半个房间。
徐鹤娘保持着挖心的姿势,被横生的枝干架在半空,动弹不得。
她循声看去,只见窗户大开,月光如水。
而在这清凌凌的月光中,一只手突然斜斜伸出来,搭上了窗棱,大拇指上带着一个古朴的扳指,铜制的底座上嵌着一颗赤红的宝石,上面遍布着裂纹。
徐鹤娘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窗棱旁,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渐渐显现。
黑色的锦靴敲击着地板,发出“笃笃”的声响。
然而下一刻,忽然有些许急匆匆的脚步声自室外传来。
来人的脚步一顿,黑衣一荡突然化为了一缕青烟,撞开衣柜门“哧”的溜了进去。
徐鹤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觉喉间一紧,随后便被脖颈间的藤蔓勒晕了过去。
她被毫不留情的扔到了地上,那些藤蔓窸窸窣窣的缩了回去,还贴心的勾住窗户带上,转瞬便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像是从未到来过一般
——
岑百悦同卫无方、薛潜一起赶到裴府时恰巧子时整。
在外面围着不知如何是好的一干人立刻围了上来。
“三位,你们看……”
“诸位先回去吧,这儿交给我们。”
岑百悦说道,步伐不停,拨开人群来到房门前,破开了徐鹤娘设下的阵法。
房间内一片狼藉。
桌椅翻倒在地,衣柜洞开着,无尘倒在墙边,满身的血。
在距离他大约两丈远的地方,倒着一个陌生女子,怀中紧紧的抱着一把竹伞。
在房间内唯一算的上安详的只有躺在床上的裴涅了。
月光似缎,貌若冠玉。
若不看这满地狼藉,倒真是一番岁月静好的模样。
岑百悦立刻上前跑到无尘身边,见他还有呼吸,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又起身想去查看裴涅的情况,然而黑没走出几步,便听得身后一声凄惨的哀嚎。
“薛潜!”
岑百悦大惊,转身怒喝。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薛潜口中念念有声,手中的招魂幡无风自动,露出了其上狰狞的鬼面。
数只鬼手自幡中伸出,抓住了徐鹤娘的四肢,几声骨骼错位的声音响起,徐鹤娘被鬼手扭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死死的往招魂幡里拖。
招魂幡内冒出了青白色的火焰,徐鹤娘脸上的皮肤被撩到,顿时发出了更加凄惨的声响。
脚踝、腰、手……
招魂幡上的万千鬼面中,逐渐出现了徐鹤娘的虚影。
“伞啊……我的伞……”
徐鹤娘看着不远处的拿把伞,伸出了手,眼泪混着血水自双颊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