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当然没有真的往人家身上烙馅饼玩,都是些小屁孩子,又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吓唬吓唬叫她们不敢再来惹自己就得了。
对面的几个孩子见翌真得抄火红滚烫的家伙来,一个个都吓傻似的愣在原地,翌最后停手时,火夹子刚刚触到对方的衣服。
其实原本按照翌的想法,本该在触到衣物前就停手的,衣物跟皮肤离得太近了,手一抖就会铸成祸端,但不知道是因为火夹子太沉还是她大病初愈,手上的动作比脑补下达命令要晚一秒。
好在还是停住了。
她心中懊恼几分,面上却带着凶狠之色,翌从小长大的环境里,所接触的人一个个都是真正的亡命徒,离她父母最亲近的人的手上甚至沾过条子的血。
翌在两年前亲眼偷看见一直跟在父母身边的德三叔叔拿皮鞭抽一个人,那人被打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完好之地,德三却不停手,一直打到对方在地上不动弹。
翌就躲在房间开了一条缝的门口看,看见德三朝着那人啐一口,从腰间掏了枪出来。
六发子弹被他一口气打光,翌被吓得呆在原地全身僵硬,德三骂道:“妈的,死条子。”
那时候她的恐惧不比这几个小屁孩子小。
翌从记事不久后就跟父母一直生活在那种地狱里,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翌耳濡目染那么久,装狠时的气势在同龄人间丝毫不输。
对面那孩子吓得腿发抖,她大抵是想要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还迟迟钉在原地。翌示威似的把火夹子往前送一份,那孩子立即慌张地退两分,等发现翌没有跟上前,她立刻手脚并用地仓皇出逃,一路跑到楼道里,才发出阵阵惨叫,还伴随着鼻涕眼泪一把抓的哭喊声,像是遇了尊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阎王般。
翌心中莫名,心想自己也没把她怎样啊。
不过是衣服被烫破了个小洞。
第二天一早,院长办公室里黑压压挤了一大群孩子和几名负责管理宿舍的老师。为首站着的是翌和昨晚被她收拾了的那个,此刻对方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委屈屈地哭着,翌撇下嘴,心想有什么好哭的,谁还没被妈妈打过。
院长拿着昨晚被翌烫出一个小洞的衣服作证物,拍着桌子骂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能做出这种恶毒的事?这件事的性质很严重,影响恶劣!”
翌弯腰驼背身子没个正型地站着听院长训斥大半天,好不容易停下来,院长喝了口水,看见翌的站姿后又皱眉:“站没个站相,站直咯!跟个小混混一样,跟谁学的!”
他一声暴呵,翌还没反应,倒是其他孩子下意识把身体往紧了绷。
翌心想自己可不就是小混混出身吗,她这一套站姿深得那些叔叔们的真传,不过只是在脑中想了想,没真说出来。
她觉得没意思,就像是昨晚被她打怕了的那些同龄人骂她的话一样——“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院长洋洋洒洒呵斥了一早晨,期间不时有杂七杂八的告状声,也不知道翌都是怎么得罪她们的,可能是因为拉帮结派利益共同体。
但院长是个好人,重拿轻放没多罚,只是叫翌关一周禁闭,翌“哦”一声,顿了顿问:“那我能关在图书室吗?”
其他孩子顿时觉得她脑子有问题,他们现在正是玩的年纪,每天精力挥霍不完,哪还有闲心坐下来静静看书?
院长深深看她一眼,答应了。
翌的禁闭从下午生效,她在图书室坐了一下午,到晚上宵禁时间才被管宿舍的嬷嬷带回去,第二天一早她是起床最早的那个,到图书室时碰上大人们在扫卫生,于是她帮了点力所能及的忙。
这一天是周五,翌坐在窗户旁边,对着日光看《新华字典》,忽然听见底下传来嘈杂声,大家好像都很高兴。
她站起身推开窗户,下边的声音立即清晰起来,视野也开阔地多。
来了一个穿警服的女人,手边还带着一个小姑娘。
宗涟这天下午很早放学,附小在周五下午一般都要比平时少两节课,她收拾书包的时候听见外边有几个同学在叫她名字,声音很大,逐渐朝教室门边来。
门口闪出一件警服,宗涟眼前一亮,冲过去紧紧抱住来人:“妈妈!”
宗涟的妈妈赵婉也是警察,平日工作繁忙,在单位时间比在家时间还长,宗涟念小学后,往来接送的大多都是爷爷奶奶,到升了二年级,她便要求自己一个人上下学。
早上从家出发去隔壁楼的爷爷奶奶家吃早饭,晚上放学后直接去警察局找妈妈,前者工作,她写作业,下班后再一起回家。
像是今天这样,妈妈直接来接她的情景很是少见,而且穿着警服,一看就是下班后直接来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