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旧书?
呵,他倒真生出几分趣味来。
他可没忘,她新婚之夜的举动就曾让他耳目一新,大家闺秀可做不出她那种轻浮大胆的行为。
她受过的教育?唯物主义?
呵。
懒散抬眼间,叶清欢发现方才还气氛融洽的两人,不知怎么陷入了古怪的缄默,他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望向僵持的二人。
黎落方才跟老人提出要拿药方交换解药,这回老人没有像上次那样立马拍板,甚至那点蠢蠢欲动的心思看起来也偃旗息鼓了。
老人并非不想要方子,也不是不愿意放他们离开,只是他不认为解毒之后叶清欢和黎落会放过他,说到底,黎落他们还不够格得到他百分之百的信任罢了。
第一次交易能顺利进行是因为他手中握着黎落的命,第二次交易却要他把这个最大的筹码交出去,他和他们实力悬殊,一旦失去了黎落这个捏在手里的底牌,他就跟摊在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两样,只能任由宰割了。
想到这里,这两天好不容易软化的关系一瞬间又回到了冰点。
老人眼中的戒备一下子变得十分强烈,以至于变换成了点点滴滴的敌意。
他沉声道:“老夫怎么知道给你解了毒之后,你们会不会回过头来反咬一口,置老夫于死地呢?”
黎落不能理解老人态度急剧转变的缘由,不免有些愣住:“我们之间只是纯粹的交易而已,就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完之后我们就两清了,各自该干嘛干嘛,我们有什么理由非要置您于死地不可呢?”
老人冷哼一声:“老夫凭什么相信你?”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上值得完全信任的人寥寥无几,哪怕他与你再友善,哪怕他为人再淳朴,利害关系的驱动下,你永远也不知道捅你最狠的人会是谁。
老人犀利地盯着黎落迷惑的眼睛:“从你们到来,我们之间除了交易就是算计,你们在老夫这里吃了多少苦头?能甘愿说两清就两清?就算你说老夫救过你你愿意,那他愿意吗?”
老人一甩手,准确地指向慵懒地眯着眼睛看戏的叶清欢:“你没忘了你醒来时他是什么样子吧?他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想必你比老夫更了解,你敢说他愿意跟老夫两清?”
黎落当然没忘,叶清欢破碎不堪躺在地上,虚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珍贵易碎品,她碰他一下都惊心他会消失。
经受了这般折辱,他会放过老人吗?她不确定。
她第一次提出交易时跟老人约定双方既往不咎,那时候叶清欢没有辩驳,她就想当然地默认叶清欢同意了。
现在想想,叶清欢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来定夺?
所以面对老人凌厉的质问,她沉默了,她无话可说。
叶清欢听完了他们的对话,知道该他上场了,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迈步朝他们走过去,毫不避讳地直言道:“我当然不会两清。”
“叶清欢?”黎落吃惊地看向叶清欢,只见他脸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迹象,她不敢相信:“为什么?叶清欢,你不是……”
你不是想要救我吗?
黎落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她想活不假,可叶清欢从来不欠她什么,她不能如此理所应当要求他,她不能如此过分。
她默默闭上嘴巴,缓缓低下了头。
叶清欢瞥了一眼丧气失望的黎落,眸子微微眯起,对着一脸“老夫就知道会是如此”的老人道:“就算我说两清你也不会信吧?”
被戳中心底真实想法的老人面上有些尴尬:“这……”
“不如这样,”叶清欢不想听他辩驳的措辞:“药方给你,你放我们离开,等我们离开之后你再把解药转交给我们,方法随你定,不过,我们一定要拿到解药。”
黎落惊讶地抬起头,就看见叶清欢志在必得地冲她笑了一下:“为了救你我付出了这么多,现在到了最后关头,我没有在此功亏一篑的道理。”
老人思索了一会儿,长青林毒雾密布,已是一重坚实的屏障,他熟知长青林的地形,又占据了有利优势,当初若不是他故意引叶清欢他们过来,叶清欢他们必定找不到他的住处。
如此一想,只要叶清欢不即时杀了他,出了长青林再想进来找他难上青天。
既然他们肯冒着他出尔反尔的风险来保障他的安全,那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好!就按你说的做!”老人当机立断。
占了这么大便宜,他也不好再强硬下去,于是挑了些软和的话来找补:“老夫并不想为难你们,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身家性命考虑罢了,待老夫制药成功,解药自会交给你们!”
说着,他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激动,朝黎落伸出手:“现在快把药方交给老夫吧!”
黎落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叶清欢,他也望着她,他很淡定,眼神中自信满满,仿佛笃定了事情会按照他的意愿进行。
不得不说,这份坚定的笃信着实安抚到了黎落悬着的心,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慢慢落回了原位。
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将药方写了下来交给了老人。
镇痛药研制出来的那天,老人放他们离开长青林。
老人站在雾气里面没有出来,他指着长青林外竖着的老旧木牌:“两日之后老夫会将解药放在此处,到时你们来取就是了。”
黎落朝他行了抱拳礼。
不出意外,他们也许不会再见面了,老人破天荒地朝黎落点了点头,第一次回应了她的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