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第十二夜

并不是所有的鱼都生活在同一片大海，正如人性有着阴暗面一样。权力存于人心，信则有，不信则无。

都督阿古知道现在的边境正处于水深火热中，而这意味着血雨腥风。他强烈希望自己老骥伏枥，可现实是自己旧疾一发不可收拾，暗处多少双眼睛都在觊觎着都督之位。关键是，他们并不懂得这个位置所承载的意义以及关乎女真命运的联系。

良久，他就着跳跃的灯火，看纸张灰飞烟灭。灰黑的、出神的眸子，透过这耀眼的火苗，他好像看到了一场极其激烈而残酷的斗争。思绪迁移，脑海重现自己腰脊断裂的场面，刻满岁月褶皱的脸却是极其平淡。手中仅剩地快要燃尽的纸屑进了火炉，空气中飞起烟灰，带走沉思。

“筹备得怎么样了？”温暖的屋内再次响起苍凉的声音，阿古将目光收回，艰难地靠在垫子上，闭着双眸。

身旁的冷俊男子站得规规矩矩，看着他，平淡回答道，“已经存入密库。”

说完，男子脸上流露出难以言状的五味杂陈，“都督，现在就是不是为时过早？”

道理谁都懂，却仍就过不好这一生。他知道眼前躺着的人的瞻前顾后，他的良苦用心还不够明显吗？只是，他难过的是，只能看他一截一截步入“黄昏”却还心怀赤诚。

阿古知道男子的意思，但不想显得过于悲情，不咸不淡的只说，“明日再写信给王酋长。”

他旧疾复发的事儿暂时不能走漏风声，只是这些日子不能出席日常事务，怕是早已有人揣度一二。所幸，索尔果寸不离身，他只希望“东风”能柔情些。

见他心意已决，男子也只得“残忍”，略有惆怅附和，“是。”

“日后，邺儿就多望你关照左右了。”阿古再次撑开褶皱的眼皮，语重心长地说着。

他心里很清楚，东海绝不是他的依靠，更不是他的归属。放不下的不再是回忆，而是当下。努尔哈赤对他来说，不仅是兰心的儿子，更是自己的心头肉，一手带大的孩子他自是放不下。他早已预想到身后一切，王杲虽是建州酋长，但也正因为是酋长，诸多方面均无益。有些事情该有个了结了，只是不要再血洗这苍白的人间。

血“轰”的一下窜上他的大脑，索尔果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掷地有声，“都督放心，只要我活一日，便誓死守卫佟邺！”

对恩人的心愿，他自是不能忘。

都督的话像极了遗言，听着哀伤，但却是逼不得已。倘若不说，他不知什么时候撒手人寰，而许多事却没有告一段落。现在不能让努尔哈赤知晓自己的状况，否则他回到东海，局势将变得再次混乱。其实，王杲也不可能让他回来。

想到这些，他看着地上跪着的索尔果，欣慰“感谢”，“起来吧，”，“乏了！越来越不中用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