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1 / 2)放弃灭世的我成“神”了首页

“哐当”一声巨大的踹门声直接把床上还迷迷糊糊的人吓得跌下了床,随之而来的便是属于少年人变声期穿透力十足的公鸭嗓音的咆哮:“蒋含章!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娶你的,你死了这条心!”

十七岁的蒋含章裹着被子,坐在地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十四岁刚刚迈入分化期、身子抽条得和根棍一样的皮元良,心道:这小子这个年岁时有这么瘦吗?瞧瞧,这颧骨凸的能当挂钩了,脸颊凹陷,一点儿肉都没有,皮家可劲儿的给他进补,那些天材地宝都喂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告诉你,别以为爹爹说了,我就会乖乖的和你结契!就你这样的,还想做我的屋里人?你做梦!谁知道你和你那个不知检点的娘亲一样,会不会红杏出墙,给自家夫君带绿帽子!?我娘亲断断不会允你……”

皮元良气得一张脸涨红,正指着蒋含章骂得热血冲脑,不防备蒋含章却突然上手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使劲儿一拉,便直接跌摔在地,和蒋含章一起“席地而坐”了。

一拉一扯之间,距离近了,蒋含章身上的气息冲入的皮元良口鼻间。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味道,不是纯粹的香味,但却是生平从未有过的好闻,勉强来形容的话,就像……就像他第一次武道有所突破的那个下午,习习凉风吹拂,正是春末时节,天气还不算热,广陵堡练武场墙外,正有一片桃林,此时已经快谢了,一缕残余的幽香伴风而来,几片凋零的花瓣从眼前飘过,皮元良甚至能看清三尺之外那花瓣上绛红色的纹路。

原来在武道一途,往前登上一个台阶,整个世界在你的眼前便全然不同了。

他从未把一切看得这么清楚,在这一天前,他从来不知道,母亲日夜或是责骂呵斥或是直接上手用戒尺抽打逼迫他专注的武道修行,有何趣味。

但那一天起,他知道了。

他永远记住了那一刻的感觉,也永远记住了,那伴着微凉的风吹拂而来的幽幽残香。

现在,蒋含章身上就是这种味道。

恍惚了一瞬,皮元良还是清醒了过来,随即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坤泽分化后的香韵最能迷惑乾元,竟然还这么轻易的“中招”了,正待他要再次呵斥蒋含章不要用信香诱惑他时,只听得他这个素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表哥叹了口气,然后用一种看傻子样的目光看着他,吐出一句:“拜托,好弟弟,你难道不能拿面镜子照照自己,你有那种能吸引人要死要活的非要和你结契的魅力吗?你不想要我,正好!我也非常不想要你!”

皮元良暴跳如雷。

他是广陵堡堡主独子,家教虽算是严厉,但自幼也是被宠着长大的。

虽然蒋含章夹枪带棒的嘲讽他的样貌,可坦白说,皮元良长得其实不差,剑眉星目,英气勃勃,只是特别瘦——因为赶上长个儿的年纪,窜得太快了,略高的颧骨是天生的,但脸颊没肉却还是因为个子长得太快,才显得瘦得凹陷了一样,但皮云良的下颌的线条像他的父亲,流畅端正,倒也能平衡了点儿脸颊的缺陷。

再几年,过了这么个尴尬的年纪,皮元良应该是武道世家子弟里算是相貌不俗的一位。

家世好,人长得又还可以,以目前的这个长法,目测个子也肯定不低,修为在同龄人里也过得去,平素必然多是被人恭维追捧的,自然养成颇为骄傲自矜的脾气,此时被平时他不管怎么怼都不吱声、要么笑笑要么装疯卖傻含糊过去的蒋含章这么一通损贬,哪里能不生气。

但还未待他真跳起来咒骂起他这个表哥一顿,却被蒋含章一把按住,道:“良弟弟,你只听说姨父要你我结契,难道就不知道此事起因为何?”

蒋含章这么一说,把皮元良要咒骂的话给堵住了,而皮元良一语塞,蒋含章当然便明白了,皮元良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于是,他立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还随手从他那乱得简直像个垃圾场一样的房间地面上,摸到了一块抹布样的东西,扑在脸上抹起了眼泪,一边抹还一边接着“呜呜呜呜”地道:“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分化成坤泽啊,谁都没想到啊……呜呜呜……现在凌霄城强令要武道百家奉供本族的坤修,世家子弟里的坤修,大多早早的定了亲的……可怜我命惨,小时候也没测过脉质,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中庸的……呜呜呜,现在凌霄城要人的来了,这个时候我若不赶紧结契,可能……可能回头就要被送到凌霄城去了,那可就是有去无回,生死不知,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良弟弟和姨母、姨父了。”

皮元良自幼就请公输一门上门测脉质,知道自己长大必然会分化为乾元,今年更是已经有了信香外溢的征兆,武道百家中家世稍微像样的,大多都会在子弟幼时便测质,并根据结果早早做准备,毕竟,武道之途虽然千千百百种,但乾修与坤修的法门还是颇不同的,万一从小基础打错了,后面再想往高处走,便要事倍功半了。

蒋含章自幼长于广陵堡中,却一直不受人重视,再加上他父母都是中庸,众所周知,中庸和中庸只能生出中庸来,自然也不会破费财力为他寻脉问质,现如今,蒋含章分化成了坤泽,便绝不可能是他那个便宜父亲的亲生儿子……早年便有传言,蒋含章的母亲和外面不知哪里的乾修有过私情,现在算是明证了。

对着哭哭啼啼的蒋含章,皮元良脸色胀红,指着对方磕磕巴巴半天了“你……你……你……你”,却再也吐不出第二个字来了。

武道世家的坤修大多从小就严密教养,如六艺门那般礼教森严的世家,虽不阻止坤修传承家学,但却概不外嫁,听说他们门中的坤修从小便居在闺阁之中,却是连楼都不许下的。

倒是太泽以南的诸门百派,还没有这么严苛,皮元良的母亲出身于泽南的千峰观,虽说儒门中衰,但毕竟中原之地受儒门传道浸染最久,对坤修的束缚还是多的,可也正因为束缚多,相对应承担的责任也就少。

蒋含章所在的那个宇宙,有句话叫“好男不跟女斗”,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俗语传下来,便是因为在那个宇宙之中,更久远的需要体力耕战的农业社会里,气力弱小的女子天然不占优势,便被普遍默认为弱者,强欺弱,自然会被世俗所鄙,但正如多数的怂男总冲这个女人欺负去一般,世人都认为恃强凌弱不对,可事实是,强吞弱、强灭弱,才是时时都在发生的一种“常态”。

无论如何,在这个宇宙里,乾修欺负坤修,在明面上,也被认为是强欺弱,不是好听的。

皮元良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腔少年气,总会觉得自己未来必然英雄了得,还没被世事打磨过,必然不会认为欺负弱小是吾辈当为之事。乍然听到可能的婚约,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此时一见到对方流泪了,又意识到这个总是被母亲责骂的不讨喜的表哥,此时是个坤泽,再如过往那样理所应当的欺负去,似乎有些不应当了。

皮元良僵在那里,脸色胀红,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从那块蒙脸的抹布里悄悄的透出一只眼睛,蒋含章一边打量着皮元良的小表情,一边又再接再厉的“呜呜呜呜”哭诉道:“听说凌霄城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徒……呜呜呜,你气我,气得要送我去死不成?……呜呜呜弟弟,也好啊,反正姨母也不喜欢我,我要是被送走了,元良弟弟你开心了,姨母也能开心了,也免得凌霄城来找麻烦了……呜呜呜……”

话说到此处,倒是让本来有些手足无措的皮元良升起一股怒气来,喝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什么意思?说我们广陵堡怕事儿!?怕了他们凌霄城!?你就是再讨厌,也是我们广陵堡的人,我不娶你,也轮不到凌霄城他们欺负去!”

“呜呜呜呜……元良弟弟……呜呜呜……”

眼看着蒋含章哭的稀里哗啦的,还不停了,皮元良直跺脚,呵斥道:“你……你哭什么!你有本事站起来和我打一架!你……你能不能别哭了!总哭算什么本事!?……哎,你别哭了行不行?……你这么哭不累啊?”

皮元良拿“哭”个不停的蒋含章没办法了,气得在原地来回打转。

这一转悠,可是不得了。

蒋含章的屋子可不是一般的乱——各种做实验用的原料、器材、还有实验失败的废弃物。有的散发着诡异的气味,有的形状古怪,有的东西黏糊糊的,看着像一坨坨的鼻涕的合集。

皮元良呆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只觉得一股子像茅厕一般的臭味直直往鼻子里冲,越闻越恶心,方才冲过来找人的那股子气性,被消耗七七八八,捂着鼻子冲到门口,又不忿了,想着:我难道就这么跑了?那我冲过来是来干什么的啊?

气不过想再骂蒋含章两句,一回头,蒋含章正挥舞着手里的“抹布”哭诉道:“元良弟弟,你别走啊……呜呜呜……咱们话还没说完呢。”

随着蒋含章的动作,那臭味如浪一般拍打过来,直接就把皮元良刺激得干呕了,便什么不想骂了,转身跑得飞快。

放下抹布的蒋含章一对亮晶晶、没有半点儿泪痕的眸子,盯着门外那迅速远去背影,无奈摇头叹道:“苏姨,你就看着他跑过来啊,也不拦拦他?”

话音方落,门外转出一个女子来,年纪似乎三旬上下,眉目温婉,看着蒋含章的眼神里带着点儿无奈,道:“怎么发现我的?”

“苏姨你是欺负我资质差、灵觉迟钝是吧?一声不响的躲着看笑话,也不拦拦那个不长脑子的。”蒋含章坐在地上抱着手臂,看着这位他称之为苏姨的女子,似是委屈地抱怨着。

女子嘴角的笑容始终如一,道:“元良少爷还是个孩子,你也知道的,和夫人一样,脾气上来时,谁都拦不住。他刚刚无意间听了堡主和夫人的闲聊,一时冲动才来找你,他那个少年心性,一望便能到底的,哪里真能把你怎样,你不坑他就不错了……他到底也是你弟弟,你又何必这般逗弄他……你那臭味能收收嘛,实在威力惊人……”话说到后面,女子的微笑终于有些维持不住了,原因——被臭的。

屋里臭味的来源,正是蒋含章手里的抹布,是他搞实验室不小心弄出了浓度略高吲哚()沾染的,不到对人体皮肤有害的程度,就是气味难闻了些,为了恶心走皮元良抄起来,眼见目的达到了,不用“苏姨”提醒,他自也会处理的,因为这股子味道……蒋含章没忍住也干呕了一下……确实很恶心。

拽出一个自制酒精盆灯点了火,把抹布扔进去烧了个干净,又从那乱得别开生面的房间的里角落里扯出一个盆子,里面是些颜色可疑的液体,蒋含章倒是毫不犹豫的用来净了手和脸,瞬间,屋中的空气宜人了。

蒋含章一边动作一边含笑对门外的女子道:“他听了姨父和姨母的‘闲聊’?苏姨,你还真是委婉,他们又吵架了?”

这位“苏姨”原名苏青,是广陵堡堡主夫人的贴身侍女,在府中二十余年了,现在几乎是内管家一样的人物,蒋含章打在这个宇宙降生睁眼起,就不得他那位贵为堡主夫人的姨母待见,多是这位苏姨照养着长大。

甭管蒋含章再怎么觉得自己七老八十,内里用一副饱经沧桑的“爷爷”心态看待这世间千模万样的各色人等,可对着把自己这具身体从光屁股、裹尿布养到这么大的人,他自是明白,想糊弄点儿什么是不可能的,态度上便不自觉的带上了那么一股子的软和、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