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回过神来,她面上一红,忙跳下卧榻,趿上地上摆得那两只木屐。
她回身向那妇人招手道,“知道了,这就来!”
那妇人正要回屋,远远一瞥,竟看到自家小县主的身边另站了一名陌生男子。
此处是曹统的私人产业,周遭四处均有防卫,又是依山傍水,想要不惊动守卫便进来,可不是那么容易。
这陌生男子显是一条漏网之鱼,那妇人一惊之下,速速上前,临到近处,却见那郎君容度不凡,而他与自家县主之间并肩而立,举止自然,两人似有相熟之感。
那妇人犹疑一下,正要发问,突地双手一软,便被无忧用那双嫩生生的小手握住。
只见自家县主向那人瞥过一眼,而后对她笑道,“云娘~这位就是庾公家的那位桓郎君!”
... ...
庾君候收养的螟蛉子亮相建康,几乎人尽皆知。
云娘是当初晋元帝拨划给侄女临海公主的贴身侍婢,她在曹家监理内务,忠心耿耿,因而深得曹统夫妻器重。
云娘脑筋活络,一得知此人身份,她即刻打定主意。眼前这人虽非庾家正统,但他姿容秀雅,又随着庾亮出仕,他日出头,定非难事。
此时,确不好将他随意怠慢了去。
于是她笑着见礼,“原是桓郎君,可...郎君是如何进来的?这...我怎么都没听到守卫的通报呢?”
桓崇应道,“路遇农人,一路穿林打马,走得小路。”
云娘点了点头,忙将此事暗中记下。她顿了顿,又笑着问道,“敢问郎君来此,是为何事呢?”
桓崇一改平日里言简意赅的说话风格,道,“我随义父来吴郡练兵,已是半月有余。今次正逢休沐,专程代义父来为曹公传递书信。”
说着,他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信笺。
云娘叹道,“桓郎君来得可不算巧。我家郎君应邀去了佛图寺,公主亦同去未归。若郎君不急,可将书信留于此处,等郎君归来后再自行传信。”
桓崇那乌黑的眼瞳稍稍放大了些。
他来得时机不是不巧,而是竟然这般巧?!
曹统和临海公主竟都不在?!
桓崇瞧了对面那小女郎一眼,面上做出遗憾状,口中却低低地道了一句,“真是可惜...”
... ...
主家开饭,有客至,主人理应开口,邀客人入内进食。
偏偏自家县主的眼睛看向一侧,小嘴紧闭,一言不发,好像她盯得那处泥地极美极妙,光是被盯着,就能开出五颜六色的花儿来。
当今世道,名声何其重要。
县主不缓不急,云娘却是担心极了。这庾家的养子冷冰冰的,一看就是个好记仇,又不好相与的,若是此番怠慢了他,一旦传扬出去,岂不是要给自家县主招来吝啬的名声么?!
云娘忙捏了捏无忧的小手,见小县主还是一动不动。她心中叹气,面上却笑得热情无比,“桓郎君,刚好午间,屋内饭食齐备...”
一语未毕,无忧的眸子突地转向桓崇的方向,她脆生生地开口打断道,“我家只有菰饭菜羹,无酒无肉。郎君若不嫌饭菜粗糙,难以下口,想要留此用饭,自是可以。”
云娘脸上的笑容一瞬间便僵住了。
也不知这两人之间有何种过节,小县主一出口便是浓浓的呛声。
云娘此刻恨不得将她那张小嘴捂上,早知道县主开口这般呛人,那她还不如像刚才那般,乖乖地做个锯嘴葫芦。
她赶忙再堆起笑容,开口描补,“桓郎君,我家县主年纪小,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谁想她一语未毕,便又被对面那人出口打断。
只见那桓郎君将唇角一挑,向自家县主道,“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郎君风雅俊秀,一笑起来,如玉树临风。
“我...”无忧恼恨地嘟了嘟唇,她迟疑了一下,手心里便被云娘那么适时一掐。
无忧小手吃痛,她不满地朝云娘瞧去,身下茜色的红裙突地打了个旋,便如红云般飘回屋中去了,“你爱来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