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随远垂下眼眸,他的唇色淡的不像样子,明明刚从水里上岸,唇中缝处竟然有干裂的痕迹,他努力的翕动嘴唇,却只泄出几声无规律的喘息。
“我......”
季珩突然伸手贴住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他脱口道。
宁随远似乎早已习惯于隐藏自己的弱点,外加刚才在冰冷的地下河里泡了那么久,季珩盘算着这样高的温度可能早就烧起来了,只是他和路阳一直没有察觉。
宁随远的身形虚晃了一下,浑身脱力,他被迫抓住季珩的手臂支撑,掌心滚烫如灼。
“路阳......”他低声道。
“我在!”路阳顾不上腿软,踉踉跄跄的奔将过来。
宁随远将一团灰绿色的布料塞进他手中:“拿着!”
路阳大惊失色:“哥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在蛇的口腔里找到的——”宁随远喘着气道:“也许是......线索。”
路阳茫然道:“线索......线索也得你拿着才有用啊!”他惊慌起来:“哥你不要突然给我留遗物啊!你一定会没事的啊!”
“什么遗物不遗物的!别胡说八道!”季珩喝道:“肯定是伤口在水里感染了细菌才发热,你带抗生素了吗?”
路阳快哭了:“没有啊!我们只是机修工!谁知道修个下水道还能遇上这种事!”他看着宁随远逐渐合上的眼眸,愈发惊恐万状:“哥你醒醒啊!”
宁随远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路阳的喊声被屏蔽在厚重的云雾之外,他的一切都开始失控了,转瞬间就堕入了另一个世界。
......
“欧文,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欧文?谁是欧文。
“你终究不是一个尽善尽美的人啊......”
“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你还会有别人。”
“历史的巨轮,帝国的进化,住民的繁衍,力量的蜕变。”
“这所有......都不会因你而停止。”
......
“欧文,你不要担心,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你还有我啊!我会保护你!”
“你别这样,我不会保不住你的,你要相信我!!”
“只要你不主动离开我,我一定去跟他们说——”
“所以你不会主动离开我的......对吧?”
“你别怕,欧文,你别怕......”
......
那已然不知道是哀求还是安慰的话语苍白而无力,仿佛塌方后被断的绝路,前方是无尽的黑暗与无望,沐浴在冰冷的空气里的被衾、床褥、衣着,什么都是冷的,只有对方的身体是难言的温暖,他忽而遏制不住心里的冲动,紧紧的攀附着对方汗湿的脖颈,以供奉的姿态将自己送了上去。
对方也像是疯了一样的回应着他,顶撞和拥抱,发了狠一样的揉着他的后脖颈的腺体。
他们都怀揣着一种想要将对方绞杀在自己身体里的念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彼此都永恒的留存下来。
因无望而产生的最后的狂欢与放纵。
剧烈的刺痛感袭来,他痛的浑身发抖,不由得反手攥住了对方硬而凌乱的短发,撕扯也没有能阻止对方凶狠而贪恋的撕咬。
就像是猛兽叼住了猎物的脖子,利齿残忍的贯穿了猎物最脆弱的皮肉,唇舌都在用力,渴求无比的吮吸着鲜嫩甜美的浆液,同时将归属权的标记打进对方的体内。
他最终适应了那种痛,在一下一下过电般的抽搐里平息下去。
那种痛苦给他带来强烈的归属感,令他安详。
于是,他又一次看到了滔天卷席的赤色火光,将青铜的壁灼的滚烫,真正的痛苦像种子一样在体腔里生根发芽,缠绕着经络和骨骼,将活的细胞和组织都吞噬,他的身体机理在大洗牌,那种残忍的蜕变充满了真实感。他虽神志模糊,却清晰无比的认识到这和往常的病痛不适截然迥异,其实是无限接近死亡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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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随远猛地睁开了双眼,犹如溺水的人大口大口的呼吸,白亮的光刺入他的瞳孔,他整个颅脑都是撕裂般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