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元老爷在床上喘着粗气醒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宝儿,你说实话,是不是提前知道考试题目了?没关系,爹爹不会怪你的!”
所有人:“……”
兰娘很不客气的当着几个晚辈面,用手指戳元老爷脑门儿,嘴上也不闲着:“老爷,枉你一向自诩精明,怎么在宝儿读书这件事上这么轴,脑子转不过弯儿呢?
你不是都答应宝儿,让他跟着二弟去读书了吗?怎么看你今儿这意思,是根本就不信宝儿能读出个结果是吧?”
元老爷苦笑一声,连连讨饶,也不在乎这幅样子被几个孩子见着:“夫人哪,这哪里是我信不信的事,你是不知道啊,咱们元家,自我太爷爷那辈起,家境殷实,长辈就起了念头送太爷爷兄弟几人去读书,读的最好的一个,三十岁上才考了个童生,花光了家底。
我爷爷那辈有人经商,家底儿又起来了,长辈又提议送孩子去读书,结果这次倒好,兄弟好几人,最有毅力有天分的三爷爷,十八上考了个童生,家里还以为元家终于要出个麒麟儿,咬牙让三爷爷继续读书,将来好改换门庭。
结果往后几十年,直到我三爷爷去了,身上依然是个童生功名。
到了我这一辈,我父亲去得早,留下点儿家产,母亲让我和二弟早早地启蒙,我于读书一道上,到底是何情况,没人比我更清楚。
别看二弟现在身上有个秀才功名,那也是那一年朝廷严打科考舞弊,牵扯其中的官老爷和考生不计其数。
咱们整个府城当年全须全尾活下来的就没几人,当时二弟身体不适,没参加那场考试,因此躲过一劫,后来朝廷重开恩科,但咱们县能参加的也就三人。”
说到这里,兰娘也就明白了元老爷的心结,接着给几个孩子解释:“那三人中,一个五旬老叟,走路颤颤巍巍的,进考场都是差役扶着的,大家都怕他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还有一个十岁的小娃娃,据说天资聪颖,早早得了童生功名,家里本想压着多读几年好冲击秀才的,还是县令觉得咱们县好歹是文风昌盛的大县,结果考生还不够一掌之数,实在脸上无光,亲自上门动员,说动了那家人,人家才放心让自家孩子进考场的。
还有一人,想来你们也猜到了,就是你们二叔了。”
元老爷双眼无神的盯着床顶的帐子,声音幽幽道:“要不是当年老爷我早早认清了现实,转而经商,说不得又要蹉跎多少年呢!人啊,就得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才成!免得汲汲营营,到头来一场空。”
别人听完一时心情沉闷,不知说什么好。唯有锦绣嘿嘿一笑,总结到:“爹爹,娘,说到底你们该不会想说,二叔的秀才身份其实就是捡漏来的,因此二叔根本没有真才实学吧?”
元老爷一听,气的从床上跳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鞋子就朝锦绣仍。
锦绣多灵活的身手啊,怎么可能被元老爷打中?早在元老爷动作时就溜了。
元老爷光着脚追在后面,举着鞋子跑,嘴里骂骂咧咧:“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站住!老子是那个意思吗?啊?是那个意思吗?我叫你瞎咧咧!这回老子逮住你定要打断你一条腿!”
锦绣溜的更快了。
院子闹闹哄哄的,锦绣在前面跑,元老爷在后面追,周文和出绣一人抱着一只元老爷的鞋子,追着让穿上鞋再说。丫鬟仆人帮着拦元老爷,免得他惊怒交加,也免得他大冷天不穿鞋到处跑着凉。
更主要的是怕他惹怒少爷,回头少爷控制不住自己,轻轻一拳招呼在老爷身上,老爷怕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元老爷呼哧呼哧被周文出绣还有几个丫鬟团团围住,往屋里带时,锦绣站在院子门口,朝元老爷的背影大喊:“别忘了让人把东街铺子的账本儿送我院子里啊!”
元老爷脚下一个趔趄,心疼的直抽气!
兰娘站在屋门口,见元老爷这幅样子,不甚诚心劝慰道:“老爷你不总说家里的所有东西将来都是要给宝儿的吗?早给晚给都是一个给,老爷您心疼个什么劲儿?再说了,虽然老爷您说的头头是道,但也不能否认老爷您不相信宝儿的事实,回头看宝儿怎么和你闹呢!”
元老爷一说到这个就头疼。
被人搀扶坐到榻上,才问周文:“阿文啊,你老实说,这成绩真是宝儿考的?”
中周文十分认真点头:“如假包换!千真万确!”
元老爷总算是相信他们老元家也能出个读书人的事实!高兴地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胖乎乎的脸上还留下了两行浊泪。
可把周文和出绣两个孩子给吓着了,两人手足无措的看看兰娘又看看元老爷,不知道这有啥好哭的。
兰娘安慰两个孩子:“没事儿,老爷是高兴地,你们先出去看看宝儿弟弟如何,这里有我呢!”
等房间只有两人时,兰娘才拍拍元老爷的手,元老爷本以为妻子要温声细语安慰他一番,谁成想,却听妻子道:“本以为老爷痛痛快快送宝儿去读书,是一心想让宝儿走那条路子的,没成想,您是要让宝儿死心!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愧是精明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