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衣的推断更接近真相,无论红衣还是墨衣,都在为这一批膘肥体壮的骏马盯梢。 这块肉太肥美诱人,几方势力明争暗夺,从渡冰河起,这种博弈达到了一种平衡。 如若不是这种平衡相互制约,卓正也不能顺顺利利地回到都城。 初始,在冰雪覆盖的蛮族,卓正用玲珑器具换得千余匹骏马,无人注意,知其事的商人也只是嗤笑卓正的愚昧。 东部蛮族与京都百年来相安无事就是因为在地域上有一个横跨南北的冰河,来往交易的只能为死物,像牛马猪羊这等活物,交易的也是冻肉和皮毛。 活生生的前余匹马,如何从蛮族渡过冰河赶回京都?一个倾家荡产的笑话罢了。 “渡冰河不易,马蹄子都被冻成了冰块,这怎么办?眼见着才走了两个时辰,健健康康的好马都被冻僵了几十匹。” 饭后,卓正给他小女儿讲一路上遇到的艰难险阻,用的是夸张杜撰式故事体语气。 卓婉支着下面,听的津津有味,遇到老爹故意卖官司停顿的地方,她就讨好地揉肩倒茶。 卓正享受着小女儿的殷勤,一小口一小口地品抿着茶水,这茶水比寻常的更香甜三分。 “闯不过就不能硬闯。我又带着商队回到蛮族交易城,让随行医师用携带的中草药把这些马肉炮制了起来,味道虽然呛口,但治疗伤寒冻疮的效果实打实的好。”卓正不紧不慢地讲述着。 “赚回了本金?”卓婉捧场配合。 卓正点头,笑着捏了捏小女儿肉乎乎的脸蛋。 “赚回本金后,我就想起你的话,‘照顾动物要像照顾孩子一样精细’。” 卓婉腼腆地笑了笑。 卓婉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痴迷于喂养小动物,她讲究喂养的科学性,定时定量饲喂食料的同时还撵着小动物们去跑圈。她以身作则,亲自跟跑。 卓婉以为她能养出强健凶悍的护院,而卓府的人亲眼见证了从街边捡回来的小可怜是如何地从瘦骨嶙峋变成圆滚滚的胖墩。 “人能穿衣抗旱,马也能穿衣抗旱。我用这笔钱买了羊毛和皮革,裹在马身上保暖。” “过冰河需要三天。这三天难熬,撒一杯水就立马冻成冰块。三天走过来,再精细妥帖地照顾这批马,也死了一小半。” 想起那上百匹好马,卓正叹气。 卓婉和二哥对视一眼,达成默契。 马不重要,羊毛和皮革整理整理能搞大钱! 书房中,秀衣研磨,卓婉站着趴在书桌上,忘我地勾勾画画,各种奇思妙想跃然纸上。 尽管相处良久,已有心理准备,秀衣看到纸上简约清晰的生意脉络图,还是惊叹于心。自五年前,她便一点一点地探索卓婉的想法,时至今日,仍只是冰山一角。 卓明接过秀衣递过来的脉络图,顺着线条看,越看越是震惊,慎重地把脉络图递给大哥。 平静半晌,卓明感慨道:“小妹,你已成仙。” 卓婉捏着裙角美滋滋地转了一圈,“仙气飘飘,美如仙?” 卓清放下脉络图,笑道:“仙人不食肉糜。” 卓婉明智地带着秀衣离开书房,关于“肉”这个话题绝对不能在大哥面前继续下去。 卓府做生意注重一个“快”字,在京都其他商家得知京都第一首富卓府够来一批骏马之时,卓府的羊毛和皮革已经全部加工成了成品,打开了卓府的另一条门路。 卓府的大老爷们把所有的功劳都推到拿主意的卓明身上,而卓府大房的人都清楚,卓明的这些主意都来自于卓婉勾画的脉络图。 “小妹,你的小脑袋瓜是怎么长?这么聪明。”卓明戏谑着敲了下幺妹的脑门。 “哦。”卓婉内心平静的没有任何一丝波痕,她认为夸她聪明还不如夸她记忆力尚可。 “你给我说说,你都是怎么想到这些怪点子的?”卓明好奇地问着。 卓清也放下了手上的茶盏,看向小妹。 “人傻要多读书。”卓婉踮着脚尖,无奈地摸了摸二哥的头,“书上都有。” 卓婉把她书房的钥匙放到二哥手上。说实话,明明有白话文,她为啥非要学那些艰涩拗口的文章,白话文她一口气能看十本书,那些正儿八经的文章,她十天看一篇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为了阅读的愉悦性,她只看白话文,啃完一个苹果,正好一本书。 卓明和卓清拿着钥匙打开书房,不意外地看见硕大的书架被书本堆积的变了形。 卓清随便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一页一页地翻看,每页都异常的干净,整本书只在中间和最后有一两句话被墨水勾划了出来,其他地方无任何翻阅的痕迹。 卓清随即拿起其他的书翻看,有的整本都干干净净,有的被勾划出一两句,有的被勾的看不清原有的字迹。 卓婉吃着冻梨走进来,被满架子的书惊了一下,“这么多书了!” 卓明长时间不使用书房,就被卓婉征用了,她自个的书房就用来放置书本和无用的大物件,这些年来,这书房只有青衣和红衣进出,她自个也没想到她看的书已经这么多了。 卓婉感慨地摸了摸自个的脸蛋,“她为什么学识渊博?因为她博览群书。” 卓清好笑地扫了她一眼,接过秀衣递过来的湿巾擦干净手,捏了下幺妹肉嘟嘟的脸蛋。 卓正在这个战乱的时期走了一趟远门,看到都城外天灾人祸饿殍满地,深有感触,待羊毛和皮革成品销售一空资金回流,召集卓府的大小管事到祖宗祠堂。 彻夜的灯火透明,卓府所有的大小管事心中有了谱,横跨整个北方的卓府商铺开始进行大整改。 卓清以这批马作为契机摒弃了卓府一惯的中立立场向摄政王靠拢。 卓明不再外出,代替大哥规整京都生意,让卓清专心搭上摄政王这条线。 卓清这里刚主动伸出线头,墨衣就一身清冷地回到了卓婉身边。 卓婉摸摸墨衣的脸,“去哪里了?脸色这么憔悴。” 墨衣不吭声,一身的冷气。 秀衣闻到墨衣身上似有若无的血腥气,从香盒中掏出一瓶薄荷液,“好好洗一洗。” 墨衣接过玉瓶,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都没顾得上搭理卓婉。 “墨衣在生气?”卓婉问秀衣。 秀衣轻笑着摇摇头。 卓婉恍然大悟,墨衣又到了一月一次的‘沉默是金’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