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人都很紧张,今日这天塌不塌,完全就是靖王一句话。
如今人家手里有权有兵,也深得民心,此时想想篡位,没有人能阻止。
可是,如果真如他自己所言,依然忠心陛下和太子,此人之忠心,可谓日月可鉴。
刘健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和身后这些官员们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决定权完全握在靖王自己手中。
是忠是奸,一念之间。
朱厚照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自己的两个舅舅在争吵,其余人都缩在一旁,气氛很冷。
刘伴伴则跪坐在地上,抱着自己,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
“刘伴伴,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刘瑾脸色煞白,小声说道:“太,太……子殿下,噤声,噤声!”
“为什么啊,大家怎么都不吃了?”
“别,别……说话了……”
朱厚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双小眼睛里充满了问号。
南山书院学子张士涛却面无惧色,大声说道:“君主立宪,乃大势所趋,望靖王殿下以天下苍生为重,早继君位,天下可定也!”
张鹤龄说道:“你不怕死吗?”
“学生为了心中大义,甘愿赴死!”
“这是诛九族的罪,死的可不止你一人。”
张士涛继续说道:“若殿下认为学生九族该诛,请诛之!”
张延龄上前一步,说道:“你是南山书院的院长,这便是你亲自教出来的学生,你还看不出来吗,如今君主立宪已经是大势所趋,不是你一个人能做主的!”
张鹤龄面色冷峻,说道:“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算改革,也要等陛下醒来。现在,我绝不会趁人之危,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
“你要知道,除了张士涛,还有千百学子,此时此刻,他们就在城中宣讲,关于君主立宪的改革之措,以及,拥护你登基为帝!”
张鹤龄瞳孔在收缩,问道:“多少人?”
张延龄轻笑一声,说道:“仅仅是南山书院的学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再加上其他书院,以及京郊各县的学堂,三五千是有的。”
张鹤龄此时终于明白,张延龄这一招实在太厉害了。
“所以,你今日根本没有带一兵一卒,却胸有成竹,认为你定会成功?”
张延龄摇摇头,说道:“不错,今日之事,关系到天下安危,不是兵马和刀枪可以解决的。”
在京师,三五千人确实不算多,但是,这些全部是青年学子,这就十分可怕了!
在大明,文盲率超过九成,虽然近些年来百姓的生活条件有了好转,读书识字的人也多了,但是,文盲率依然不低于八成。
在不识字的人心中,读书识字的人肯定很了不起,所以,读书人极具煽动性,三五千学子,足够将整个京师撼动。
更可怕的是,张延龄既然已经掀开底牌,那么,出事的绝对不仅仅是京师。
全国各地,恐怕都有已经开始了。
怎么办?
抓人吗?
就算能够将京师的立宪派学子都抓起来,其他地方呢?
等朝廷的诏令下发,各地清缴“反动”学子吗?
事态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首先是这些新派学子,他们真的错了吗?
君主立宪确实是比皇权专制更先进的社会制度,更可怕的是,此事的源头就出在自己头上,恢复南山书院之后,自己偶尔给他们灌输一些新潮的理念,读书人学知识可快啊,特别是一些天赋异禀的,一点就通,你跟他随口扯几句社会制度,就发展成了今天这般情形。
这就很难办了。
新派学子已成气候,杀肯定是杀不得,而且自己也不可能去开历史的倒车。
难不成要顺应他们的要求,自立为君,改立宪制?
弘治皇帝这个人虽然有些古板,但是,他也没错啊!
他能接受的知识就是这些,从小到大,给他讲课的老学究们都在灌输一个理念,就是把权力牢牢掌握在手中,大明的利益高于一切。
为人君,止于仁,帝诚无愧焉。
张鹤龄看了看一旁的朱厚照,若是改朝换代,势必血流成河,于心不忍。
学子没错,弘治皇帝也没错,难道,是自己错了?
如果谁都没错,那事情才是最难办的!
“戚景通!”
“属下在!”
“将建昌侯和张士涛先行扣押。”
“是!”
说完,张鹤龄转身离开,谷大用赶忙喊道:“靖王殿下身体抱恙,今日宴会就到这,诸位散了吧!”
群臣面面相觑,这……什么意思?
你是反还是不反,给个准信啊!
起码我们回家能有个准备,要不然,明天上朝是喊万岁,还是喊千岁?
到底该咋整啊?
京师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有锦衣卫在抓人,而且,抓的还是读书人。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儒衫学子刚刚还在街头巷尾大肆宣传君主立宪,百姓们听的似懂非懂,什么限制君主权力,什么民主、议会的,好像……是造反的言论啊?
如果是一两个人这么说,大家可能会当他是疯子,但是满城的读书人都上了街,他们到处在宣讲,发传单,难道,所有的读书人都疯了?
如果不是全城的读书人都疯了,那就是……要变天了!
等到锦衣卫来抓人了,吃瓜群众们才反应过来,原来,真的是在造反啊!
这些人真的是疯了!
令人不解的是,今日的锦衣卫不像以前那般凶神恶煞,只管抓人,不打不骂,而且,有些学子反抗甚至打骂,也绝不还手。
戚景通忙坏了,一天时间,抓了两千多人,昭狱根本不够用,刑部大牢也不够,后来想了个办法,把人都押到了神机营的校场,交给神机营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