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德华和何汐的关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双方已经见过家长,何汐家是一套大三居,装修好就可以做婚房,公婆只有这一个儿子自是要放在身边不能让出去单住的,对此邱德华也没提什么意见,能住就行,婚期订在圣诞节前,还有半年时间。何汐的父亲自从住院后身体一直没缓过来,何汐母亲就没什么心思为儿子操持,在外面租了个两居室,天天围着丈夫转圈,做饭、喂药、按摩、陪着溜弯,少年夫妻老来伴,到了一定时间才能真切的感受到父母子女谁也不能陪谁一辈子,晚年时光相守最多的还是夫妻。 何汐刚转业回来工作比较忙,邱德华工作上是没什么压力的,婚事里里外外邱德华全程包办,装修样式、材料、找工程队、逛家具市场、订酒店、看婚纱、制作喜帖……琐事一堆堆接踵而来,她几乎就没什么心思去上课,好在马上就暑假了,倒是不用总请假。 何汐家离幼儿园不太远,中午邱德华就回去监督装修进度,防盗门虚掩着,三个工人在铺地板,有两个在墙上装灯。邱德华进门和工人们打了声招呼让大家先吃饭,施工的人倒是很实在,想着能早日干完,说已经吃过外卖了。她各个屋转了一圈也看不出什么,站在客厅里琢磨着应该买个鱼缸放在沙发旁边,这样进门就能看到,养几尾小鱼、铺一片水草添点情趣。厕所装的隐形门上面可以贴成壁画,她记得似乎在哪里看过有一幅油画想来挺适合的。婚纱照嘛,就不需要那么多,到时只要一张大的装在卧室床头即可……装灯的工人有一个跟另外一个交代一声说肚子疼就出门去了,站在高凳上的工人师傅便唤邱德华:“姑娘,底下的灯能递我一下不?我上下不方便,就剩一个了。”邱德华收回思绪说了声好,从地板上捡起那个小LED灯,师傅面对着墙在凳子上转身不方便一手拿着电焊一手伸过来,邱德华踮起脚尖递给他,回身时被凳子脚绊了下才站稳,心中一跳感觉肚子不太舒服,她蹲下身也没缓解,越来越疼,脑门上渐渐冒出汗来。正在装地板的师傅发觉不对劲,问道:“怎么了这是?”邱德华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装灯的师傅也着急忙慌的从凳子上爬下来让大家打电话送医院。 邱德华直觉得脑中嗡嗡直响,师傅们的呼喊声离她越来越远,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护士在一边调着输液管中点滴的速度,看她睁开眼,对着她笑笑,说道:“送你来的人已经通知你男朋友了,他应该快到了。”略带惋惜,“你流产了,孩子刚一个多月,你也别太伤心,目前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别的床有人叫护士,对邱德华说了声:“有事叫我”转身出去了,邱德华觉得脑中仍是轰鸣声,护士的话使得她头疼欲裂。一个多月,如果一个多月,这孩子肯定不是何汐的,她不知道该痛苦还是庆幸,在她正欢喜的和一个人步入婚姻的档口,在她展望新生活的瞬间,明明已经姹紫嫣红的日子突然铺满荆棘。她想起曾对许西西说过不后悔,可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这般懊恼。不悔,是因为坚持了不悔时的坚持;后悔,是因为放弃了不悔时的坚持。该怎么办?她没有因为流失了身体上的一团肉而惋惜,只感觉前路渺茫不知所措。这是自私吧,这是作为一个母亲的女人的薄幸吧,邱德华自嘲的想着。 何汐进来时正看到邱德华双手捂着脸坐在病床上默默流泪,上前坐在她旁边伸手拉开她打着点滴的那只手,轻声说:“别难过,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身体……”邱德华甩开他的手,躺下抓起被子,使劲的蒙上脸打断他:“你别说了,别说了行吗?让我安静会儿好吗,求你了。” 何汐应该只是知道她流产了,邱德华不知道如何向何汐解释,至于孩子,不知道何汐若是知道了会是什么态度?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他们还会不会结婚?结婚后这是不是将成为他们两人一生的阴影?她完全不知道。 和何汐结婚,是邱德华慎重考虑后的决定,若说一开始她只是想找个人结束单身,恰在那时何汐出现了,两人目标一致,在接下来的相处过程中,慢慢由平淡转为欣赏,再成为喜欢。是的,她喜欢着他,喜欢着他的稳重干净、喜欢着他的孝顺负责,喜欢他揉着她的头发冲她笑、喜欢他抱着她时那种发自内心的踏实……她想和这个男人共同生活,共同组建家庭,然后一直到老还能牵着手说:“老伴儿,这一辈子,我们俩最亲。”然而,在她和他将要一起上路时出现了一根刺猝不及防的横在路口,就算最终挪走了仍留下最尖的那一段扎在心头,她清楚自己不应该向何汐发脾气,可就是控制不住的难过。她害怕,从来没有那么的怕过,怯懦使得她只想把自己团在一起藏到角落里不让任何人看到,不被何汐看到…… 何汐听说过流产会对一个女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他疼惜她,想保护着她,这个女人将是他的妻子,将会是他孩子的妈妈,将由毫不相干的人变成最亲密的那一个。她闷闷的声音传出来那么痛苦,何汐不知该如何安慰,隔着被子拍了拍:“好,我不说话,就在旁边,你冷静冷静。”看着被子里蜷缩在一起的邱德华,何汐伏在她身上轻轻的拥抱着,短短几秒就放开,转身出了病房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去了。 就这么一个轻轻的拥抱,邱德华压抑的哽咽再也控制不住,死死的拽着被子躲在里面号啕大哭,她舍不得,舍不得何汐,怨吗?恨吗?怨恨谁?躲在黑暗中看不到光亮,不知道会走向何处的迷茫。 正是: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