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乌阳镇,沙枣巷。
一座破败的小院里,东厢房一进门,一口红漆斑驳脱落的老棺材,里面传出“悉悉索索”响动。
“吱啦”,棺盖从里面掀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坐了起来。
“又要下雨了!”少年自言自语,从棺材里跳出来,手握一根暗红色的蛇纹木棍。
推开门,走到院中,只见东南天空黑云密布,一场连绵大雨即将到来。
突然,头顶天空一声厉鸣,一头血羽金隼闪电般俯冲而下,两只金爪杀机凛冽,抓向少年的眼鼻和咽喉。
少年毫不惊慌,就在血羽金隼扑到头顶的一瞬,脚下一动,身子一侧,三尺长的蛇纹木棍快如疾风,挥击而出。
血羽金隼扑空,尚未作出反应,蛇纹木棍“砰”地抽在它的胸口,一蓬毛羽纷飞,这头赤色大鸟跌落在地。
“今日运气真好,大清早就有银子送上门来。”少年心情大爽,抓起受伤挣扎的血羽金隼,转头对相邻的小院轻喊一句:“先生请稍等,我去置办饮食。”
这位邻居的小院,与少年自家一样破落,两家之间的隔墙早已倒塌大半,只剩下两三尺墙脚,两边通透。
“一壶‘山人笑’,快去快回……”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邻家的老屋内传出。
“得令!”
少年出了门,走出沙枣巷,刚刚拐进青石北街,就听两边庭院内,猪啊狗啊全都发疯了似的,突然狂叫不停。三只家猫跳上墙头,毛发炸立,尾巴竖起,对少年呲着锋利的尖牙,“喵”叫声狰狞无比。
“又来!烦不烦?因为挨打免费,你们就要每天来一顿!这样不好!”少年抬头,很认真地说道。
一瞬间,三只家猫狂躁爆发,忽然虎扑而下,对少年群起攻之。
少年毫不意外,一手捏紧血羽金隼的双翅,一手蛇纹木棍犀利翻飞,脚步停顿之间,三只家猫被一一击中脊背,重重摔在地上,连声痛叫,翻滚后退。
三只家猫不敢再次发起攻击,但眼中仇恨更加炽烈,死死地盯着少年。
“王真!”
一声尖吼,一个中年妇人冲出家门,蹲身抱起其中一只花猫,唾沫星子喷出一丈:“你这扫把星、吃刀贼,还不快滚!我家花姐如果落下什么毛病,我给你好看!”
这位可是青石北街第一彪悍的田六婶,骂街从不重复,抓脸从不服输,人送外号“夜半狮吼”。
这条街上,敢撩拨田六婶狮威的,也就曹玄蛟一人。
田六婶对少年格外开恩,他哪里还敢停留,捏紧冷汗飞快闪人。
少年名叫王真,祖祖辈辈居住乌阳镇。王家家风勤谨淳厚,到他爷爷王林这一代,攒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业,家中宅院三处、良田五百亩,经营着药店、酒楼、绸缎庄、棺材铺四种生意。在乌阳镇,算得上大户人家。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如果不幸生出个败家子,哪里用得了五代?几年时间就能把祖宗福荫折腾精光。
王真的父亲王殷,少年时聪颖过人,后来去苍松县进学读书,误交一群腌臜泼皮做朋友,很快荒废了学业,染上了吃喝嫖赌的恶习。
老爷子王林突然中风去世,王殷彻底无法无天,不到三年时间,愣是把家中产业变卖干净,仅剩沙枣巷的一处祖宅。
王真的母亲颜氏,气急攻心,得了重病,苦苦挨了半年时间,最后撒手离世。
葬了颜氏没多久,王殷夜晚醉酒,掉进了清澜河,再也没有回来,剩下年幼的王真。
家破人亡,四壁徒墙,六岁的王真开始挣扎活命。那年冬天,大雪封山十几天,家中无米无柴,半夜里又冷又饿,王真钻进家中那口古旧棺材,只为躲避严寒。
这口棺材,是王殷唯一没有变卖的大物件。
靠着这样东西,王真终于熬到春天来临。
从那个春天开始,王真身上出现了两个奇特的地方。
一,王真成了“鸟兽公敌”。
不论昆虫鸟兽,只要一遇见他,就会发疯发狂,如同仇人相逢,不要命地扑上来。可以说,王真的成长史,就是与各种家宠野兽、爬虫飞鸟死磕硬碰的玩命史。随着年龄增长,王真由弱变强,乌阳镇大大小小的猫狗禽畜,依然没头没脑地冲过来挨打,全镇上下家家户户气得牙痒痒,只得把狗拴牢,把牲畜圈好。
可是,王真招仇恨的能力与日俱增,有加无已,那些猪羊鸡狗隔着墙就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只要王真一走近十丈范围,它们必定发起疯来。
像猫这种动物,能上墙,能上树,一个看管不好,就会冒出来扑向王真,挨上一记蛇纹木棍。等到伤痛一好,它们仍是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
二,王真拥有了“水之神感”。
“水之神感”,这是王真的说法,并不准确。但他对水的感应能力,真真切切异常神奇,而且变得越来越强。
起初,他只是对水感到亲近,掉进清澜河的鬼门旋涡里,毫发无损地游了出来。
再后来,渐渐变得神异起来,一杯水不用喝,他一眼就能分辨是雨水还是河水,是开水还是生水。一壶酒不用尝,鼻子一闻,他就知道有没有兑水、兑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