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没有什么感觉,但纳兰却感觉到了一种神入琴音魂自哀的感觉。
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少时家境贫寒,十年寒窗却被人取代,愤而弃文从武,一路从初级兵行至大元帅。
一路披荆斩棘,战比行,行必克,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却已经人到暮年,待得天下初定,班师回朝后,谢师宴之后,醉酒的自己醒来之后,却已经上断头台。
不知不觉中,泪水满脸,心中仿佛有着无数的问题,却没有人可以言明,因为根本无人敢听自己说话。
每个人看着自己,都是一脸的怜悯之色,生命的最后一刻,自己见到了那位自己一直辅佐的君王,只见他抱着自己被砍落的头颅低声痛哭。
“吾之挚友,吾之爱卿,朕不想啊,真的不想啊!”
眼中的悲痛不假,却带着堂皇魏巍的绝然。
少顷,琴声再次变得轻快,纳兰也从琴声中苏醒,看着天元的眼光再次变了,“先生此曲动人心神,可有名字?”
天元嘴角微微上扬,“之前没有,不过我刚刚想到一个,就叫良弓藏,可好?”
良弓藏?
回想着自己沉入进的那个梦镜,纳兰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但随即他便目光凛然的看向了天元。
良弓藏,良弓藏,天元这首良弓藏确实是送给他的。
木龙城之后便是混沌帝国的复地,若是在没有箭塔的情况下,金之国的军队便可以长驱直入,直到攻克混沌帝国的帝都都不是问题。
这一点纳兰清楚,天元也清楚,所以天元很直白的告诉纳兰,“你要过我不拦着,但是你要想一想,过去之后的后果你是否承担得起。”
承担的起吗?
纳兰觉得天元和他是一类人,都是将人心把控在手里的人。
这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经得知木龙城撤兵的消息,既然知道,还那么做,真的就是再赌自己不敢进去吗?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就算天元肯定了他的想法,纳兰也不敢去信。
但是刚刚的琴声却让纳兰明白了一点,就算这里没有任何陷阱,自己能够一路攻打进中都,未来自己的命运也不过是那一声痛呼而已。
天元见纳兰不说话,又说道:“纳兰将军,早听闻您很支持司徒雷大将军封王啊?”
轰!
纳兰仿佛如同被九天雷霆击中,飞鸟尽良弓藏,当时对付司徒雷的时候只觉得是个计策,却忘记了自己也是那只飞鸟,也是那百战余生的良弓。
不理会纳兰苍白如纸的脸色,天元又说道:“听闻贵国甚是华美,将军更有两个美貌无双的女儿,不如这贺礼就结合姻缘吧!”
话语毫不客气,引得纳兰身边的将领怒不可遏,但纳兰的脸色却又苍白了一分。
那双女儿本是纳兰心中的明月,心中又怎么可能不牵挂呢?
可是别说姻缘了,就算是他,都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她们了。
纳兰忙,却也不至于忙到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地步,王上更是多次书信,言明自己可以回家探亲,但都被纳兰以军务繁忙,不成不归为由,婉言谢绝了。
真的是这样吗?
只有纳兰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是不敢回去。
自己和司徒雷虽然争斗了半辈子,但是纳兰心中清楚,自己和司徒雷是没办法比的。
混沌帝国的王上虽然也会猜忌司徒雷,但是却看似荒淫,实则精明,而自己的王上呢?
看似求贤若渴,实际上却亲近小人,对自己早就有了猜忌之心。
还有不同就是,司徒雷虽然是大将军,但是手中主要的兵力还集中在金龙城,帝国内其他龙城皆有驻军,可以对司徒雷形成牵制。
所以帝王虽然猜忌,但是却并不畏惧。
然他则不同,金之国的大军几乎都在他手里,一旦功成就是功高震主,除非自己能够背叛自己的承诺,舍弃自己的所有家人,否则下场就如同那个梦镜。
纳兰知道,天元这是再问自己,“如今城门洞开,你真的敢进吗?”
敢吗?
纳兰之前觉得城门内好似一片未知,现在却觉得城门好似一个无底深渊,一旦踏足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作为军人,纳兰不怕死,但他却不能接受这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