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30日。

凌晨的四点。

夜还是黑的，黑的彻彻底底。

湘省逐周市荷月区新华西路钻石路口。

这个就在火车站附近，汽车站就在旁边的，打着道路交通要道标签的交叉口，比起白天车水马龙的场景，凌晨时分的这个时间节点，这条市区的主干道，寥寥的几辆车在马路上经过，在街道上也仅仅只有偶尔的行人途经路过。

安静，可以说，这个时候，是这座湘江的三线城市市区最安静的时候。

这种安静，可能会是要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五点或者六点，随着街边商店的开门，随着贩卖早餐的店面，或者小贩推着车的到来而被打破这样的宁静。

但是现在，这里是安静的，安静到发出一点点的声音都能够回响出久远的涟漪。

如果有诗意的天真烂漫的人，会是见此情景，想到着在之后的这粒那喧嚣热闹的场景，两下一对比，继而在情感上有所触动，会是感怀些什么。

但是对陈昭，对他这个24岁，已经早就过了那天真烂漫的年纪，仅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来说，他很难有那种专属于特定的人才会拥有的情调了。

现在，在这个时间节点，伴随着安静的环境，那透骨的寒风呼呼地，冰凉不带一丝温柔的刮在脸上。

此时经过这里的陈昭，只有是紧了紧他身上穿的单薄衣服，声音有些颤抖地埋汰了一声，“这鬼天气，可真TM冷啊！”

是的，这鬼天气。

对于昨天的晚上七点上班，又加了两个小时班才得以下班的陈昭来说，离开了那温度常年不变的车间厂房，走出公司的大门，穿着件衬衫单衣的他，面对在这应该是夜晚经历了一场大雨过后骤降的气温，确实应该为此感到心情不爽以至于埋怨两句。

陈昭的埋怨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在他上班之前，可是有看了天气预报的。

按理说，本该是个大晴天，应当不会有降温，甚至不会有雨落的。

可是现在，因着这变化无常的鬼天气，高高兴兴去上班的陈昭，现在只能是顶着这凉飕飕的冷风咬着牙走回家。

在埋汰了两句之后，陈昭又是叹着口气。

“今儿怎么这么倒霉啊，上班也上不好，做事也做不好，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如此的话，也是因为，现在的陈昭情绪很是低沉。

陈昭他在这本地的一家硬质合金工厂，在型材合金事业部挤压工段配料的这个工作的从事中，在今天，就在昨天的晚上，犯了一个不应该有的错误。

他至少将价值以万元计算的高质量材料，一批甚至是几批的形式给弄脏了，弄混了，所造成的损失，在陈昭拖了这么长时间才得以下班之后的初步估算，或许会是从十万起步。

十万，仅仅是一个数字。

在涉及到钱，涉及到陈昭，涉及到这个仅仅拿着月薪工资不过是两三千上下波动的普通工人来说。

十万，以他现在的工薪，或者说是劳动价值来算，意味着他不吃不喝，只进不出的工作至少三年！

所以，只因一时的疏忽大意，犯下这个错误的陈昭。

不用陈昭他多想什么，就是知道，自己一定会是得到被美其名曰“考核”，实际就是“扣钱”性质的惩处。

这样的惩处，可以肯定的是，所谓的考核结果出来，会是让他至少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那扣除掉五险一金以后也才不过两千七八的工资，最后剩下几百又或是更可笑的几十块钱？

这种情况遇上了也算是一件倒霉的事情吧。

但是，陈昭的情绪低沉，不仅仅是这个，还有的是，那在这段时间，听到的一些风声。

关于他现在工作的这个单位，关于近些时候也可以说是今年，这个可以说是国营企业在有关劳务派遣员工转正上的事情。

陈昭听到了的那些小道消息，从直管他的那个小小的班长私底下里，在他塞了一条白沙烟之后，透露了的，却是不太好的风向。

效益不好，可能没什么劳务派遣工的转正，也可能是要裁员，做好心理准备……

是啊，让陈昭这个已经在这个厂里做了快两年了的员工，已经到了符合转正条件的他，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啊。

有意思的事情在于，两个月前才是到了这里的实习生，在上个星期，也正好就是在昨天，同时也是晚上，就已经是重新签订了合同，正式转正了。

而他陈昭，却仅仅是只可能够接受这样的事情。

心理准备？

“傻逼！”

“裁员？”

“我艹，你们TM的怎么都不去死啊！”

凉飕飕的清冷空气现在也不能够克制住越想越气的陈昭，那迫切的想要宣泄的情绪。

当那第一声谩骂出了口，陈昭走在这显得空旷的街道上，回传着的都是陈昭没法用耳朵去听的粗鄙之语。

陈昭的骂骂咧咧在此间的回荡，是直到陈昭走过了这个路口，向着居民楼小区的巷子里拐进去之后，他才是住了口。

不单单是因为再大声的发泄会被要标记着扰民的行为。

更是因为，陈昭自己清楚也知道，他这样的谩骂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有的也只是宣泄掉他的内心积压的负面情绪中的部分而已。

在谩骂过后，问题还是那么个问题，摆在陈昭的面前需要他自己来选择处理。

不管陈昭他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些问题或者说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是以陈昭个人的意志和意愿来决定的。

“哎。”

没有路灯，黑黢黢的幽深小巷里的一声叹息，自然是发自那住嘴停止情绪喷发而出的陈昭。

在情绪低落的情况下，陈昭这样的感叹，并不是他24岁人生到如今现在的第一次了。

过往的日子里，陈昭在遭遇到了对他不太友好的事情时，总会是有所感叹，感怀些什么。

但是唯独今天，现在，陈昭没有可惜，遗憾，抱怨，不满，他只是觉得无奈。

无奈在于，那跟着陈昭同龄的提前转正的新员工，那名牌大学毕业的本科生。

人家只需要的，只要是在一线上镀镀金，然后便得以向上，到有着轻松活计的工作岗位上，是有着光明前途的。

而他陈昭，仅仅只是一名初中毕业，高中都没有读过，去往技校呆了三年然后就走向社会的青年，像他这样的，仅仅只是拿着中专文凭还有本完全没什么用的数控中技工证的人，在工厂，要在这制造行业里，选择的余地和空间有限的很。

或许陈昭的无奈也在于，那少时，长辈们提及的那些读书时候不努力，长大以后只能卖苦力来的道理，现在的陈昭，在经历了社会的现实残酷教育之后，已经是懂得了，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彻底醒悟了。

但是为时已晚，是那应该读书，也是读书最好的年纪已经过去了。

24岁，这个年轻又不年轻的年龄，留给陈昭的机会存在却又不存在。

因为，那些机会，什么发财的机会，陈昭他知道是需要去找寻的，可是陈昭他却又找不到。

这些机会，可能是属于那些笨人和聪明人的。

而陈昭，他两者皆不是。

他既没有聪明到玩弄人心的地步，也没有笨到完全不在意别人看法，只管坚持做自己想做的，要做的事情的地步。

既不聪明，也不愚钝，不上不下，真是尴尬。

可能，也就是在经历了到现在之后，陈昭他才是抓住了那一句话的精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