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菜坦然承认,浅笑着说道:“老实说,在那天对你倾述之前,我根本想过问题会如此顺利的解决,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因为太过急于求成,我固执地钻了牛角尖。后来拿了钱后,在我回家的路上,忽然觉得思路清晰了许多,并按照你的假设,仔细地思考了下整个事情可行性,最后不得不去承认,之前我所有的认知,实在是太过理想化了。”
“一叶障目。”我点评道:“这就跟下棋一样,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你说的对,过去的我就像个傻子一样,天真得可笑。”杨菜苦笑着摇摇头,似乎在为自己过去的行为而感到不值。
深吸了口气,她又说道:“总之,在复盘了整个局势以及对我妈她的性格加以分析了之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即使我真的给了钱,我和我妹仍旧逃不出她的魔掌,甚至极有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说句难听点的话,白眼狼,注定是喂不熟的。”杨菜惨笑了一声,道:“在我妈的心里,我和我妹加起来,都没有大米的一根手指头重要。一旦让她在我这里藏到了甜头,以后她只会变本加厉,继续无休止地向我索取。毕竟28万对于大米而言,只是杯水车薪,哪怕这笔钱可以让他顺利结成了婚,但未来依旧还有许多需要用钱的地方,比如生孩子,比如想搬出农村换个更好的房子……人心是填不满的,当欲望开始滋生,就会像无底洞一样无穷无尽。而这些以他的身体情况也是绝对解决不了的,最后可想而知,都只能由我们姐妹俩来承担。”
“我们是不可能养他一辈子的。”杨菜目光坚决,缓慢地抿了抿嘴唇,而后她貌似放松了一些,继续说道:“在想通了这点后,我便开始思考该如何摆脱这个困境。”
“首先,钱是一定都不能给的,交出去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再然后,一个人远走高飞同样也是不行的,我不能丢下酒儿不管。”她顿了顿,表情略显复杂地笑道:“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你们的提议最为中肯……想办法跟她断绝关系。”
“开始的时候,我是想找你出主意的,可是那时的你已经联系不上了。”冲我腼腆一笑,她抬手挽了下额前的头发,接着说道:“迫于时间关系,我辗转联系上了李铁生,陈述了自己的想法,在他的援助下,我和一个叫福伯的老者见面详谈了一次。”
我大感意外,道:“居然是福伯。是了,他应该极为擅长处理此类问题。”
“嗯,福伯的确很专业。”提到这个强有力的后援,杨菜的情绪明显轻快了不少:“经过一番讨论商量之后,我和福伯想出了一个办法,一个可以一劳永逸的办法。”
我有些好奇,问道:“愿闻其详。”
“其实说白了,也很简单。”杨菜淡笑着说道:“想要和他们绝对彻底的断绝关系根本不够实际。而我们能做到的,就是以利相诱,逼迫我妈签下一系列协议书,诸如转让我妹的监护权,诸如我自愿放弃家族资产的分配和遗产继承,以换取未来较低赡养金额……等等。在福伯的辅助下,我们已尽可能的与他们母子划清了界限,减少将来不必要扯皮与纠纷。”
“确实,以现实情况而言,你们已经努力争取到了最好……”我眉头一皱,提出了疑问:“……但关键是,你妈能答应?”
“由不得她不答应。”杨菜冷笑道:“当我把装有二十八万的存折拍在她面前时,从她那满是贪婪的眼神中,我便看出了答案。至于那些协议,我想她根本就没当回事……大不了以后再赖账,反正于她而言,凡事都可以用撒泼打滚这个手段去解决的。”
“我把存折给了她之后,告诉她,唯有签下了协议,才可以告诉她密码!之后的事情就很顺利了,我妈跟着我去公证处签协议,大米则自己挪动轮椅带着存折去银行等待取现。待到全部签字完毕,我妈拿到密码第一时间就打电话通知大米,那激动的神情简直比中了彩票头奖还要夸张!”
杨菜“呵”了一声,略勾嘴角,表情相当讽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早在数分钟之前,我就指使酒儿将存折里的所有钱都转移到了另一张银行卡上。”
“在意识到被我欺骗了之后,我妈果断翻脸,吵着嚷着要跟我讨个说法,还好福伯带来的保安护住了我的周全。再加上公证地点附近就是公安局,经过民警出面调解,我妈始才明白,28万的交易只是我们的口头约定,根本算不得数,而白纸黑字签下的协议,此时已经具备法律效应了。即使闹上了法庭,她已是无力回天。”
“唉……”我叹了口气:“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恶人自有恶人磨吧。”杨菜的笑容有些疲倦:“脱身成功后,在福伯的护送下,我便带着酒儿回到了魔都。之后,就是我们姐们俩轮流不间断的拨打电话,一直到今天与你相见。”
“好吧。”听完了这个不算很曲折,却又充满了辛酸与无奈的故事,我咂咂嘴,含蓄地感慨道:“即使最后没有完美的结局,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恭喜你们姐妹逃出魔掌。”
“谢谢。”杨菜不知是释然还是无奈地笑了一声,道:“我知道,想要和他们母子永世不得往来,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倘若有一天,他们真的穷途末路了,我不介意给他们一口饭吃,但更多的,他们想都别想。”
我轻轻颔首:“以你们姐妹这么多年所遭受的不公来说,理当如此。”
仿佛是受到了鼓励,杨菜看向我的目光忽而坚定了许多。她低下头,从挎包中拿出一张银行卡,双手递到了桌面上。
“这是那张存有28万的银行卡,现在完璧归赵。”
“呼……”她随即轻轻的吐了口气,仿佛卸下了重担:“一场从我童年闹到现在的恩怨纠葛,终于告一段落了。说真的,若不是在你们的支持下让我鼓起勇气去面对她,我绝想不到,在我心里恐怖如魔鬼的母亲,竟不过也只是个没文化的泼妇。”
“说到底,还是你给自己添加了太多心里障碍罢了。”我善意一笑,伸手拿起银行卡:“那我就将卡片先代收了,信得过的话,下次我再把借条带给你。呃……对了,密码是多少?”
“啊!我差点忘了这茬。”杨菜先是怔了怔,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千万别误会哦,我可没有故技重施,存心想套路你。”
“了解了解。”我比了个“”的手势请她放心。
言毕,她收敛表情,脸颊微红地说道:“那银行卡的密码呢……被我设置成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日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这并非是因为怀念那场失败的约会,更重要的是,那天还是我爸的忌日。
“大年初五,我不会忘的。”我低声说道。
杨菜大概没有注意到我的一语双关,眼神蓦然明亮了几分,脸上藏不住的窃喜。
“哦吼,某人又犯花痴咯。”杨酒儿咧嘴笑道。
“讨厌,吃你的蛋糕去吧!”杨菜满脸绯红,羞恼说道。
“略略略”杨酒儿很是孩子气地扮了个鬼脸。
对于这对姐妹的拌嘴撒娇,我很识趣的没去接腔,毕竟都分手了,搞那些暧昧木得意思,况且有时候女孩子害羞,根本不代表人家对你有意思……在这方面,我已经吃过很多次亏了,而给我上课的老师,也正是面前这位。
将银行卡小心地收进钱包最里面的夹层,我忽而记起一事,出声问道:“对了,刚想起来。你开始的时候说,还钱只是最主要的事……那次要的,还有什么要找我商量的。”
“我正犹豫该如何开口呢,多亏你还记得。”杨菜羞涩地笑了笑,道:“我还真有一事,想要请你帮忙。”
我含笑道:“但说无妨。”
“我想……”她略作斟酌后,咬牙说道:“请你帮忙收留我妹妹杨酒儿几天。”
“你说啥?”我愣了愣,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哎呀,我来说。”杨酒儿突然插话,很是直白地说道:“姐夫,小姨子我想搬去跟你住几天,你愿不愿意呀?”
“啊……?”我彻底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