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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凡的本意是救助邺城,但是在洛京看来并非如此,皇帝司马颖寝食难安,他召来了太傅乐广、将军公师藩,询问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石凡大军前来,其中包含他最精锐的平西军与铁骑营,加上孟观的青州军,苟晞的兖州军,刘琨的并州军,以及增援的石超、李肇等各路人马,浩浩荡荡十几万啊!这哪里是对付异族,恐怕是要袭取洛京城吧?
乐广沉默不语,在皇帝提醒之后,他才睁开眼皮,先是叹了口气,“不是不想,是难能为也!”
旁边公师藩也垂下了脑袋,如今除了唏嘘,还能做什么?
禁军与牙门军早已不复当初之勇,最精锐的熊渠虎贲如今是青州军的骨干,佽飞虎贲是平西军建立的基础,后来的兵员素质较之以前大幅度滑坡,牙门军在数次征讨中表现一般,他们已经不是最强大的时候。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虽然是个武将,但公师藩清楚,以前他们有豫州与冀州,洛京附近的司州地面也不小,又有其它州郡的供奉,如此才能养活十几万的大军。可眼下的形势危急,丢掉这些地盘看起来在所难免,到时候紧靠几道关口以里的土地,洛京城不用攻,围住了一两年就能饿死他们。
据此,公师藩强烈建议大军出征,与荆国一起打败异族,保全邺城乃至整个冀州,这样的话他们是石凡的战友,大家还有坐下来好好商量的余地,保全各州郡便有了指望。可皇帝偏偏不听,司马颖觉得石凡不会真心与他们为伍,很可能趁着大军外出将他们一网打尽。另外,司马颖仍旧心存侥幸,这次邺城一战,荆国自然是力量强大,但是对面的宇文鲜卑与乌桓人并不差,最好双方打个天昏地暗,也许一觉醒来,这些敌人自己打残,他司马颖的春天又来了。
司马颖想说你痴心妄想,但是人家是皇帝,他没敢提。作为司马颖的部将,看着他上任冀州刺史,看着他从成都王变成王储,然后做成了皇帝。相对而言,皇权对公师藩来说并不神秘,用拳头打出来的嘛!中间加了一些智谋,并非什么皇权神授。
公师藩这次低下脑袋,原因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如果缩在洛京城不出来的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唯有等待前方的战果。如果石凡赢了,他们出不去,如果异族赢了,他们同样要被围攻,除非双方都没了,这怎么可能?
乐广看了公师藩这个方向,人老成精,他懂得每个人的心思,如此方才说道:“至尊,不管承认不承认,大势已去!”
“太傅,洛京……”
乐广等他说完,但整个人显得并不专注,洛京在手里又怎么样,手握十几万精兵又能如何,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这次石凡没准备攻洛京,但是洛京街头巷尾已经谣言四起,老百姓羡慕荆国的生活,甚至心向往之,军卒们也不愿打仗,而且各级军官享受金谷园分红的比例极高,这些人巴不得迎荆国军队入城。
失去了民心,失去了军心,至于朝堂之上,文武官员怎么想,各大家族是否支持,乐广一概摇头。今日朝堂上这些人,与张华、裴頠在的时候云泥之别,没几个成气候的。至于世家大族,你会发现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最高级别的太原王家、河东裴家、河东卫家、北地傅家、琅琊王家、清河崔家等都已人去房空,其中不少去了襄阳,也有一些回到了故乡,还有谁在支持这个朝廷?
乐广在不经意间说了句耸人听闻的话,“与其到时被人擒获,备受粗鄙之人轻薄,倒不如主动缴械,倒也少不了一场富贵。是吧,公将军?”
这要是平日,都可以定杀头大罪。但乐广是太傅,司马颖当前最倚重的人,而且是他的岳父,这句话又是真心的。
公师藩迟疑了一下,似乎不想承认,但乐广温和的眼神鼓励着他,其中隐藏的犀利似乎看穿了对方的心思。
军队已经失控,越来越多人站在了对立面。公师藩虽然身处宫中,坐在皇帝的旁边,但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如果做坚定的保皇党,恐怕那些军卒会首先拿他开刀。
公师藩被乐广逼问,只得如实答道:“形势已然失控,军卒哗变就在这两日!莫将也是无能为力!”
司马颖颓然靠在椅背上,没想到石凡只是离得近了点,这些不争气的东西便怂了!
乐广这次没回应,其实他觉得,并非将领与军卒怂,只是礼崩乐坏,皇帝的权威被糟蹋殆尽,他们想不出拼命的理由,只能是随波逐流。的确,石凡在荆国干得不错,单是他的好名声,还有给各界人士的糖衣炮弹,便已经不战而屈人之兵。
洛京完了,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乐广的使命完成,他没能改变什么,但自认为尽力了。如此说出的话虽然刺耳,但他是真心的,与私自逃跑比起来,这已经算尽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