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压得极低,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其下陵墓边,又冒出了暗绿色的青苔,匍匐生长。
抬起头,目光所见无一片亮光,百十里内灰暗无边,叫人望了喘不过气来。
身姿秀颀的少年合了合眼,弯下身来,修长如玉的手把青苔衬得污秽不堪。一点点,细致又有些执拗地清理墓碑前的野草。
青萍心里沉得厉害,“主子”
她才要弯下腰,就听见下面人低哑的声音,如玉髓蒙尘,“我自己来,你去旁边守着。”
这时候的主子是最固执的。青萍依言退开些许,望着独自蹲着的人,眼前有些恍惚。
十三年,太久,又太快。久到她都几乎快忘了那其实是个少女,快到似乎一瞬之间少女变成了宁郡王、变成了无人不知的少年太傅。
她想的入神,直到雨打湿了她的脸。
“主子!”
青石板染湿了,那人仍自顾做自己的事情。
无奈,青萍一边撑伞一边蹲下,陪她一同清理,“青萍斗胆,只是耽搁太久王妃又要担心了。”
青茗在陵园外等得着急,雨“啪嗒啪嗒”落在车顶上,也打在他心里。
望天叹了一声,翘首以盼。
终于
雨幕里出现了两条身影,走到近前,撑伞的宁芳笙身上几乎浸湿了。青茗张了张嘴,终究没多话,低下头道:“主子请上车。”
“驾!”
长鞭一扬,车轮带起四溅的雨花,渐渐隐没在雨幕里。
青萍服侍宁芳笙换了一套鸦青色的杭绸对襟长袍,又从另一暗格里取出手掌大的暖炉,“主子,您拿着暖暖。”
一言不发地接过,精致无双的眉眼淡如水墨,十一年来每一年的这一天,她总如此疏冷,对谁都一般。
官道的岔路口,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划开雨幕,与青茗擦身而过。他看了一眼,可惜此时他无心顾及。
到了宁王府,才坐下,前府管家就过来了。“郡王,吏部侍郎才叫人送了拜贴来,还有外头的账簿送回来了。”
一听见这话,青萍就瞪了过去。
不能叫人歇歇再说?
果然,宁芳笙招手,“拜贴退了,账簿送进书房,我这就来。”
转而看了青萍青茗一眼,内含警示,“今日的事,不要告诉母妃。”
匆匆用热水沐了一遍,宁芳笙便到书房去了,到了酉时末才出来。
伺候洗漱、沐浴,只有青萍一个人守着。
躺上床,宁芳笙很快闭上了眼睛。
青萍等了片刻,把内室的夜明珠都摆好,光辉柔和,床边的纱幔轻轻飘动,时或露出一点叫人心醉的芙蓉面。
“呼呼呼呼”
粗重的喘息声如四面楚歌,紧紧笼罩住了宁芳笙。她看着虚空前的情景,瞳孔大张,窒息得做不出动作。
“父王!”
“你们放开我父王!”
小男娃疯了一样,眼睛撑得如铜铃,死死地抓住乌漆漆的棺椁,小小的手在棺木上生生扣出了几道血痕。
指挥抬着棺木的人冷漠如霜,高高在上,嘴角扯出一点同情悲悯,“宁王世子糊涂,人死不可复生,不要让宁王殿下死也不得安宁。”
“抬棺!”
“父王!”一个小女孩泣不成声,泪洗过的脸可怜地抬起,她还不懂尊卑,卑微地祈求,“求求你们,不要带走我父王!父王没事的!他会好的!求求你们!”
她还记得,父王说会给她带回来一只最漂亮的银狐。
男人“哦”了一声,可叹地摇摇头,却藏不住眼里的嘲讽和幸灾乐祸,“宁王死了!回不来了!”
“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