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曲县正处于山西和内蒙的交汇处,北防九边中三边的西侧。虽然靠着黄河,仍然是地瘠民贫。三关险要,皆为虏冲。
这一年,京城阉党正在将东林党赶尽杀绝,塞北的虎墩兔林丹汗正在和内喀尔喀五部打的火热,无暇西顾。远在千里之外的河曲县水波不兴,处于一种难得的平静状态。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西沉,空气中犹有余热。河曲县双庙村村东头,一个小孩儿正蹲在自家门口撒泡尿和着泥巴摔着玩。
这时村口走来两个人,年轻的是短靠打扮,年老的却穿着长衫,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两人脸上都风尘仆仆的,似乎已是赶了好久的路。
小孩儿停止摔泥巴,抬头看着二人,心里有些疑惑。这时节,地里越来越旱,收成也越来越差。因此出去逃荒的很多,村里人丁一直非常单薄,更鲜有外人到来。
两人走到小孩儿身前,那文士打扮的人对着小孩儿和颜悦色的问道:“小娃子,家里有人不?”
小孩儿说道:“爹娘去地头挑水抗旱了,就俺一人在家。”
文士又问道:“那进你屋头讨碗水喝可以不?”
小孩儿摇摇头,茫然说道:“俺不认识你们。”
那文士笑道:“咱二人都是赶路的客商,我姓古,你可以叫我古秀才。这个后生叫喜子。这下你认识了吧?”
“俺叫狗娃。”小孩儿看那文士语气十分和蔼,又自报了家门,连忙礼尚往来,把自己的名字也报了出来。
那个自称古秀才的文士点点头,笑道:“俺二人要去黄河渡口,赶了几十里路,口渴的紧,能否讨碗水喝?”
狗娃说道:“俺娘说了,水可金贵了,不能随便就用,一天只能用两碗。”说完他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俺娘还说了,看到人遇难了,要帮上一把,这个叫积德。”
他说完之后,发现有些犯难,低着头摇摆不定,不知道该执行他娘说的哪一句。
古秀才笑眯眯道:“俺们就喝半碗,成不?你娘不是说了,要积德嘛。”
狗娃想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道:“成。那俺领你们进屋,说好了,只喝半碗。”
狗娃说着站起身来,搓了搓手上的泥,引着两人进屋。他学着大人的手势,客气的将两人引到院子里,自去一旁的厨房舀水。
他拿了水瓢和碗,走到水缸前,小心翼翼的把密封得紧紧的盖板打开,伸手下去,先是舀了半碗,自觉给两个喝有些少。狠狠心,又多添了少半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封上水缸,小心翼翼的端着碗走出厨房。
他走到院子里,却意外发现两个人没在院子里等候,扭头一看,两人已走进了堂屋,不知在翻找着什么。
狗娃顿时有些生气,端着水走进堂屋喝问道:“你们两个,怎么随便进俺家的屋子。”
古秀才和喜子丝毫不理会狗娃,喜子自顾自的往内室走去。古秀才却走到狗娃跟前,端起碗咕嘟咕嘟的喝了大半口,然后叹息一声,露出了一个异常满足的笑容。
狗娃怒道:“你们在俺家翻什么,赶紧出去,俺娘回来要骂。”
古秀才并不回答,将碗放下,然后招呼狗娃上前来。
狗娃不明所以,刚往前走两步,却见古秀才反手一拳,打在狗娃的脸上。
这一拳极狠,狗娃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像一个断线的风筝,从堂屋直接飞到院子里,狠狠的摔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喜子从内室出来,手里拿了一个银簪子和两个银镯子,还有一包碎银子。他笑嘻嘻的说道:“这次果然有收获了。”
古秀才笑道:“我就说嘛,这年头,有钱人家都有水。所以只要讨水喝,能施舍的,都是殷实的人家,错不了。”
喜子点点头:“算你这个狗头军师有点头脑。走了这么多家,终于开张了,真他妈不容易,渴死我了。”说着喜子拿起桌上的碗,一口给闷完了。
喝完之后,喜子还觉得不爽,又自去厨房,直接拿瓢舀了满满一瓢出来,咕嘟咕嘟的喝了个饱。
他心满意足的打了个水嗝,走到院子对古秀才说道:“走吧,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