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跟着妈妈后面,背着一个很大的行李包,包带断裂过,用一根布条连接起来。她穿着新裙子,但是因为坐长途车有些皱了。太阳很大,她跟着妈妈走进一个铁大门,这是给以前退休的煤矿工人分配的家属楼,看地势好像是个土丘。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梯上坡,秦悦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她一脚踩空,一下清醒过来稳住身子,还好石梯不算窄,不然可能会摔倒旁边的灌木里去。
“妈妈......“
妈妈稍微歪了歪了头,慢了些脚步:“马上就到了啊......乖.......喏......上面那两个柱子那就是了。”
秦悦没有再说话,她看了看妈妈说的那两个柱子,说是柱子其实和电线杆差不多,凸出来的一块屋檐,楼不是很高,但是好像看起来很大。
秦悦拉了拉包,把它往上扯了扯。弯下了腰,低着头往前走,这样好像轻松一些,看着前面妈妈穿着淡蓝色高跟鞋的脚踝,看得出妈妈穿的并不舒服,脚后跟红了一片,往前走一步似乎鞋子后跟就把那片红色加深一点。
秦悦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音节。她顺着脚往上看,雪纺裙,有些毛躁的头发拢成一个低马尾。她想:如果不是提着一个那么大的蛇皮袋,妈妈也挺好看的。
好不容易到了那个屋檐下,右边有一个口子通向一个过道,阳光只能往里照进两三米,里面显得有些黑黝黝的。妈妈把那个红蓝白相间的蛇皮袋从背上放到了地上,秦悦站在旁边,拿手背一边把额头的汗擦去,一边打量起这里。
屋檐占据着一块正方形的阴凉,左边是用细竹子围起来的一个养鸡场,屋檐再往前走是裸露的土地,没有树木,没有水泥,远一点的地方还有房屋。她能看到有两个男生往这边跑过来,似乎在比谁快,带着阳光和汗水的笑声传的很远,让秦悦忍不住打量起他们。
妈妈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滴——滴——滴——”的声音很大,秦悦看着那两个跑过来的男生,跑前面的那个男生一直在笑骂着什么,两个人跑近了,都看了秦悦一眼,那种眼神秦悦很熟悉:这是外来者。
他们跑进了走廊,那片黑暗里亮起昏黄的灯,似乎是声感灯。妈妈这边电话终于通了:“喂!妈,我们到了,对对对!就在走廊外面了......”
走廊的灯因为刚刚他们跑过亮起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在狭长的走廊里显得更为神秘,很明显听到脚步声越来越小,灯熄了下去。秦悦出了一会神,刚刚亮起的灯让她看到了,没有粉刷的走廊墙壁,是深灰色的细水泥,两边每隔一些间距有一些半脱落的绿色油漆的木门,空地还堆放着一些纸皮和木头棍,让这个走廊显得更为拥挤。过了一会,走廊的灯又亮了起来,不同于于刚刚,是很轻的,带着鞋子在地上拖着走的声音。刚刚跑过去的那两个男生又折返了,从走廊深处走到光亮处。
“你是奶奶的孙女吗?”其中一个高一点的男生边走边问到,可能是有点累所以驼着背,松垮垮的衣服被他用手不停扇动着。微微眯着一点眼睛,嘴巴微微抿着,额头上有几滴滑下来的汗水,因为灯光的加持和走廊的阴暗,他白底蓝花纹的短袖衬得他就像从潮湿的烂木头上长出来的嫩草苗。很突兀的给秦悦一种他从这里生长出来带着古朴的气息,但是又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的感觉。
秦悦本就在愣神,条件反射的看着从走廊深处走出来的男生,妈妈把手机收进手上的包,抬头看着走来的人,脸上已经带着笑:“啊,你是叶叔的孙子吧?我刚刚还没认出你来......对对对,我是你奶奶的媳妇,这个是悦悦。我刚刚还给她打电话来着,说不知道是哪户门......哈哈哈哈。”妈妈看着那个男生,用着老家打招呼常用的那种语气,介绍秦悦的时候还拍了拍秦悦的肩,力道对于秦悦来说不算小,被包压得生痛的肩被拍了一下害的秦悦往旁边踉跄了一步。妈妈并没有察觉,还在完善打招呼步骤的夸张的笑着。
秦悦还是没有说话,累的有些泛红的脸颊上,眼睛低垂着,眉毛轻轻皱着。
叶凌翔打量着秦悦,不瘦也不胖,长得挺白净的,鼻梁不是很高,但是鼻头翘翘的有点像猫咪。齐刘海马尾辫,不是很好看,但是是个挺乖巧的样子。秦悦抬眼看过去,正好对上叶凌翔打量的眼神。
那双眼睛太过平静了,和这炎热的太阳一点都不搭,两个人这样对视了两三秒,叶凌翔感觉自己刚刚跑步发热的身体好像被浸入了水池中。他嘴角勾起:“阿姨,我带你们进去吧。”
“哎呦,那真的是谢谢你了,你几岁了呀......长的那么高哦!“叶凌翔走到妈妈身边带路,秦悦跟在背后,瘪了瘪嘴巴。心想:原来叶凌翔是奶奶改嫁后那个爷爷的小孙子,难怪看着就说不出来的抵触。
刚刚和叶凌翔比赛跑步的那个男生退后一步和秦悦并排走着。
”要我帮你提吗?“那个男生歪头看着秦悦。
”不用了,谢谢。“秦悦微笑着用尽量乖巧的语气回答。
妈妈和叶凌翔没有停下脚步,却都回过了头,叶凌翔回头看了看秦悦又转回去了,头还没有转回去时脸上带着的那一抹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笑被秦悦收入眼睛。
”悦悦,要说谢谢哥哥啊!“妈妈的笑容就没有收起过。
秦悦转头看了看那个男生,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了头假装打量墙壁。
”谢谢哥哥。“男生的头转过去的幅度更大了。
”不.....不用谢。“
”这就对了嘛!哈哈哈哈哈......”妈妈心满意足的转过了头继续往前走着。
没走多久就到了,奶奶本来打算来接我们,刚走出门刚好碰到了,奶奶去年刚改嫁,一切都是姑姑她们操办的,我看着面前娇小的奶奶,鼻头有些泛酸,小时候对奶奶的记忆,是衣服口袋里总是有一个拿透明塑料袋装着的豆沙包,那个时候还小,豆沙包都吃不完一个,也以为奶奶其实挺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