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奚无忧不至卯时三刻便起来了。
在南郭,不曾有过花灯节,因着花灯节是灵族的习俗,所以在花灯节那日,南郭也会有几条巷子里挂着几盏花灯,却稀少的很,并不似十几里外的天水那般热闹。
而奚无忧每每在花灯节都会看见北面的依依亮光,却从不曾亲眼见过那般的灯火通明,故而对此格外期待。
雅茗轩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寂静,连叶落的声音都听得见,而外面的玲珑街已经开始有些嘈杂了,各家各户都张罗着把花灯挂起来,等到日落后便点亮。
奚无忧还是像往常那样先去净雅斋吃早餐,然后再带一份早点送到满淇房里,她总要等到奚无忧来送早饭才起床。
她关上房门沿着长廊向净雅斋走去,路过满洛的房间,从窗外向里望去,空荡荡的房间,显然他已经去庭院练剑了,他向来是卯时便起来练剑。
这两兄妹从小便是被满家夫妇宠上天的一对,而满夫人则对女儿宠爱更甚,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才惯出满淇这样的性子,好在她本性不坏只是有些骄矜罢了。
奚无忧吃过早饭后便从净雅斋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静静的往回走,忽从背后传来了一阵嬉笑声。
“阿哥说的还真是在理,那南郭满氏也不知是如何想的,竟让一个养女来雅茗轩,以为我们这是什么地方啊,真是好笑。”那女子越说越起劲,根本瞧不见前面的奚无忧,竟径直撞了上去。
奚无忧被撞的头昏眼花,手里的篮子也被撞翻了盖子,露出里面摆放精致的豆沙卷。
“是谁啊?走路也不知道看着点。”那女子怒气冲天的贼喊捉贼道。
到底是谁不看路啊…奚无忧懒得与她争辩,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
那女子一身粉衣,腰间挂有一块玉坠,早听闻灵族沈氏之女天生衔玉,人人皆道那玉是天女之玉,而沈夫人便把命人把那玉做成玉坠挂在了家女腰间,想必这女子便是沈家千金沈碧了,而那男子自然便是沈家公子沈博了。
奚无忧一向喜欢息事宁人,拾起盖子即要离开,谁知那沈碧不依不饶道:“站住!”转身又对沈博道:“阿哥,我想吃她那碟豆沙卷。”她指着奚无忧篮子里的豆沙卷,那确实是净雅斋里最后一碟豆沙卷了。
沈博立马道:“不知您是哪家小姐,在下沈博,能否请你将那碟豆沙卷让给家妹?”
“在下满家养女奚陌,这点心是我带给满姑娘的,不能让给沈姑娘,真是对不起”奚无忧彬彬有礼的答道,面色平静,波澜不惊,说完便合上了盖子。
沈博听后微微变了脸色,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沈碧便大声呵斥道:“我当是谁呢,你个养女本就不该在此,能与我们一起同吃同住,你便该感恩戴德了,如今竟敢跟我趾高气昂的,你也配?”
说着,声线愈来愈高,伸手要来抢奚无忧的篮子,奚无忧躲过,她便要打人,可手臂却突然被抓住了。
“雅茗轩内不得大声喧哗,胡搅蛮缠。”抓她手臂的人说道,此人目光凌厉,死死的盯着沈碧又道:“更不得出手伤人!”说完便甩开了她的手臂。
沈碧的手臂被抓的甚是疼痛,便立即躲到了阿哥的身后。
沈博连忙上前,把沈碧护在身后道:“你又是何人,何故多管闲事?”
“在下白先生门内大弟子苏叶,管理雅茗轩内犯纪之人是我分内之事,并非闲事,整个过程我看得一清二楚,请两位自重,如若不然,我便只能上告师父来处置了。”苏叶目光收敛了些对奚无忧道:“奚姑娘,你可还安好?”
奚无忧愣了一下才道:“我…我没事,多谢师兄出手相助。”
苏叶略笑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沈博见惹不起眼前的人,便要带着沈碧赶紧离开,可沈碧却不肯就此罢休对奚无忧道:“哼!你不过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野丫头罢了,幸得被人拾回家养,还以为人家真喜欢你呢,做梦去吧…”还未说完,便被沈博拉走了。
沈碧的话如刀子一般刺入了奚无忧的内心,疼痛难忍。
她是在被满君诚捡回来的,装着她的篮子里有张字条写着奚陌二字,她便叫奚陌了,满君诚说过:“愿她能岁岁无忧。”
她也曾爬到山上去采果子只为博她的满叔叔一笑,就算摔伤了腿也毫在意,当她听见满淇用糯糯的声音叫满夫人阿娘时,她的眼里曾噙满泪水,她也多想有个人可以让她叫一声阿娘,只一声便足矣。
她在南郭那个家里呆了那么多年,却还是格格不入,若不是满淇求了满夫人,她又岂能来天水,来雅茗轩,去过她心心念念的花灯节呢,她又怎么配呢。
她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疯言疯语而皱一下眉头,可沈碧的话句句在理,让她反驳不出一句…
“怎么会有如此尖酸刻薄之人。”苏叶看着沈氏二人的背影道,又转向奚无忧,却见她脸色惨白,担心道:“奚姑娘,你…没事吧?你住长廊第几间?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多谢师兄的好意,我自己回去就好,先告辞了。”奚无忧垂了垂眼眸,离开了。
奚无忧来到满淇的房间,满淇已经起来了,见了她便道:“无忧,你来了?我都快饿死了,今日有什么好吃的?”
“有些事耽搁了,来迟了。”奚无忧眼神有些空洞。
“无忧,你…怎么不高兴啊?”满淇嘴里塞着豆沙卷,含含糊糊的说。
“豆沙卷可还好吃?”奚无忧不知自己为何会问这句。
“好…好吃啊,你…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
奚无忧回了房间,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没有任何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