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羽悄悄搭车离开沽源镇几个时辰后。
一间旅馆内,一个女人对镜而坐。
镜中,是一张平凡无奇的中年妇女的脸,正是余羽烧烤茄子的时候,当先下手抢夺的大姐。
镜中的耳朵微微颤动。
“可恨,一路被那小子盯着,居然半路想走也走不了”,她恨恨地念着,却不敢发出声音。
“那小子好生毒辣,才十几岁的年纪,居然活像是活了几十上百年的老狐狸,一剑就把碎颅鬼给弄得魂飞魄散,连个魂渣子都没剩下”,中年妇女恼恨时张着嘴,镜子里倒映出了两排尖尖的獠牙。
不知想到了什么,对着镜子又无声地笑了起来:“也好,那碎颅鬼在老祖手下,依仗着老祖宠爱,浑不将我放在眼里,魂飞魄散得好,咯咯咯,魂飞魄散了老祖才能想到老娘。”
夜深了。
窗外传来声声狗叫。
中年妇女等得心痒痒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几次三番想要打开房门,又缩了手。
一想到少年杀鬼不眨眼,面笑皮不笑,翻脸比翻书还快,居然有点畏惧。
先前碎颅鬼一番操作,让她佩服的五体投地,到了那处荒原中,和本地的异鬼作了交易,驱使它先去下手,等消耗掉让碎颅鬼都很忌惮的那件法器后,借助分身吸引少年注意力,再由藏身附魂在人类躯体上的碎颅鬼出手……
可没想到,少年居然根本没有动用法器就灭了异鬼,还隐藏了法器的气息,似是早就预料到了碎颅鬼在一边埋伏,若无其事地靠近后,闪电般出手,一招就让碎颅鬼神魂俱消。
那手段,简直比厉鬼还要凶厉。
一想起来当时的场景,中年妇女就忍不住胆战心惊,好比在阴土中遇见了鬼王。
又等候了片刻,忖度着那小子应已入睡,镜子中的中年妇女轻轻伸出手指,指甲忽然变长,锋利如刀,只是一划。
脸皮从额头开始一直到了脖子,开了一条缝隙,双手十指已是漆黑如墨,用力一撕,人皮从头到脚分成两半,半个身躯蠕动着挣了出来,又费了片刻功夫,整个躯体才脱出藏身的肉体,钻出了一个浑身褐色的鬼怪。
人皮鬼正是靠着能占据人的躯体,才毫无鬼气泄露,但利弊相依,要从附体的人身上钻出,要花费一番手段。
那鬼贴上了墙壁,身影忽然消失无踪。
向那少年寻仇是不可能寻仇的了,剩下的鬼生里也不会寻仇,自讨死路这等事,稍有灵智的鬼属都不会做,谁知那少年手里的法器是否还能驱用,若是一剑斩了过来,岂非倒霉。
如今,也只有向老祖禀告,另找些替死鬼、开路鬼之类的先打头阵。
“嘻嘻嘻,小子,等老祖遣鬼过来,你的那具身体老娘要了,定要一口一口喝光血肉……”
在墙壁间借着各种物件的影子穿梭,从旁绕过余羽定下的房间时,猛然鬼脸一动,露出了一个比鬼哭还难看的表情。
“人呢?”
……
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在离地七八米的高度,从浮空球中跳下。
浮空球缓缓上升,远去无踪。
一个囊中,一枚剑胎、一把锥、一只玄阴戒、一个琉璃球、一块宗门铭牌、一个羊角鬼的魂珠,再加上身上携带的法符,这就是余羽的全副身家。
离开海州中城后的第十一日,余羽终于踏足拔剑宗道场所在的剑脉。
但茫茫群山之中,云雾环绕,水汽蒸腾,拂面生凉,几无人迹。
只有眼前的一处石碑,上面写着“道家宗门,闲人止步”,仿佛诉说着此地确曾驻扎过宗门。
余羽在山谷呼啸而来的风中凌乱了片刻,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囊中收藏。
掏出宗门铭牌,将手掌合丝合缝地按上,激发了内气。
一道白光,霍然从铭牌上冲出,投入了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