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二公子孙嘉兴离了春月坊,便再也没能回到孙家。
入夜后天公竟是下了场大雨,似乎是为了洗去孙府一地的血腥气。
春月坊内,嬴纪在暖阁洗去一身血污,换上件还算合身的白衣,范夫人这才肯见他。
韩姨先是准备了两间上好庭院给田言和萧四无住,接着领嬴纪一路离开后院,到了大阁后一连走上十二层,最后指了指上面那最后一层,让嬴纪自己上去。
天心阁,此地极高,坐落在春月坊最顶层,寻常西楚来的公卿都未必能上去瞧上一眼,而嬴纪此刻却无言独上。
阁中红烛盏盏,廊道偶尔吹进一阵冷风,烛火便跳动如萤。阁内上下装潢多以浅金色为主,非但不给人俗气感,看在眼中反而温暖。琴旁则放置着鎏金香炉,烟气如缕,飘然若仙。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只是这屋中没有罗帐,只有一张遮挡了半个屋子的巨大屏风,红木打底,画着许多白菊,与周围最是格格不入。
嬴纪忽然省起,菊花倒是有种叫法,正应“延年”二字。
嬴纪环顾四周,见廊道处像是有什么动静,走近才发现是范夫人在看雨。
屋内烛火盈盈,廊道却漆黑的像是另一个世界,范夫人出神地看着雨幕,那种表情,或许只能称之为怅然。
她似遗世独立。
嬴纪咳嗽一声,拱手轻轻唤她道:“范夫人。”
范夫人嗯了一声,好似早知晓嬴纪到来,她收回目光,道:“你放了孙尚?”
嬴纪点点头,道:“范夫人觉得不妥?”
范夫人道:“收缰为良,脱辕则乱,能不能驭好这匹母马,还看你手段……至于她那些深仇大恨,几年内是出不了什么幺蛾子的,不妨一试。”
范夫人又冷笑道:“其实就连孙尚所谓的身世都是假的,她是孙周的养女不假,却并非孙家那位主夫人的血亲,她本人应该也是知晓这件事的。”
嬴纪挑了下眉梢,这是他多年的习惯。
“孙尚还有秘密?”
范夫人点点头,道:“我只知晓与当年的蜀王谋逆有关,剩下的了解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