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琅到书房时,观止已经回宫,她还未走进殿中,便被慎行扯到了一边。
“大人?”成琅不明所以。
“噤声,”慎行蹙着眉,“殿下一会出来,你跟着侍奉。”
出来?
要去哪?
慎行显然不准备给她解释,只注意着书房门,在门开时,即刻行礼,成琅不明所以,只好跟着行礼。
低头低得快,倒没看清那人衣着,只模糊一个修长身形,远山寒黛般立在那里,成琅敛了满目思绪,低眉顺眼安静站着。
殿前二行侍从以慎行为首,亦都不发出一丝声响,直到那人走近,成琅余光里看到他一抹袍角,时辰微晚,他披了一件氅,浅浅寒翠,暗夜里无端一身清冷。
清寒流过,慎行提醒她跟上,不及多想,她垂目提步,不远不近的跟。
她一动,慎行领着的二行侍从才尽数动作,无声有序的跟上去。
成琅看这般阵势,心道应不是去往外头,果然,最前面的人没有往宫门方向去。
灵霄宫的四时景致,并非是一成不变,事实上,因神仙们对时节各有偏爱,往往各府景致也各有不同,好比丹凤的桃源,便以夏景为盛这亦是装扮府第的一种,神仙们有的偏爱雨景的,还常常去佩娘那儿求些雨云搁在家中备用。
灵霄宫中负责这些的是尝闻,他素来心细,又颇有些巧思,成琅在后殿洒扫时便听宫娥们说过,宫中他是最知殿下心意的一个。
此刻,灵霄宫却飘起了雪。
点点白花飘飘落下,宫灯交错里成琅有短暂的恍惚感,她仿佛仍旧是在招摇山,招摇山长长的冬日里,便总伴着这样的雪……
她府中寒冷,便常常去佘二家中取暖,那年岁缓慢悠长,长得总也看不着尽头,外头的雪又是那样大,好像整个冬日都不会停歇……
她这样过了三百年,如今再想竟却有些恍若隔世之感,仿佛她在招摇山的日子已经是上一世的事。
而她分明才来这三十三天宫短短时日。
指尖微凉,她自怔愣里回神,原是几片白花落在了指尖,融了后剩下一小片半湿的痕迹,再抬头,那人却已走远了距离,在茫茫白色里,那一抹翠色的寒。
她心中一凛,倒一时没了他想,只想着那宫娥的使命在身,忙提着裙子快步跟随上去。
莫不是来赏夜色雪景?
她冒出这个念想,心中暗道一句好兴致。
半羡半酸的。
她不及回头看,便也未注意到,不知何时起,身后一行越发离得远了,便是她快步跟上去的时候,身后一行人也未跟上来。
在他几步之外放缓步子,她缓着气息,身前起伏的弧度却是暴露了她这躯壳的脆弱。
这喘息声在静谧里突兀得非常。
她亦有些尴尬,不觉回头,想借旁人缓一缓这尴尬,然身后白茫茫一条雪道,道旁神木簇簇,却哪里还有慎行他们的身影!
她一怔,说不清是惊还是慌,并非没有与他单独相处过,然今夜这时机的确……
她懊恼方才没有向慎行多问一句,到此时她竟不知是该继续跟还是与他们一般默默退后了去,且她此时心绪,虽比白日好些,却也的确不是面对他的好时机……
正左右思想,那人却已再次提步,他走过拐角,身形渐渐要远,她咬咬牙,到底是不近不远的跟了上去。
依慎行性格,若不需她跟随,多半会将她扯住,现下她却未收到任何提醒,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