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可见的沈齐光的嘴角又垂下去了,他回到卧室的时候,陆以舟果然没安安分分地听他的话躺床上,而是抱着一小桶鱼食打开窗户在阳台上喂鱼。
陆以舟挺抵触他。
沈齐光心烦,语气没有之前温柔,取而代之是如冰霜般的冷硬,他几乎是下命令般的:“过来把粥喝了,还有颗粒然后去睡觉。”
陆以舟铁了心要跟他作对,置若罔闻。
沈齐光径直走过去,几乎是用抢的从她手里夺过那桶鱼食,语气挺轻浮:“你是听不见还是需要我喂你?鱼饿不死,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鱼比你过的好多了。”
陆以舟烧得头晕,加之一天没吃饭,现在站着都费劲,他这么用力一抢,她没站稳身子一晃差点撞玻璃上,沈齐光看在眼里,没打算去扶,冷脸看着她,目光镇定地像在谈判,“一天不吃饭还不会死,饿上一周器官才开始慢慢衰竭,一个月左右才能如你心愿,你要绝食求死太慢了,不如选个快点儿的方式,大家都痛快点儿,别这么耗着,太浪费我时间。”
陆以舟没像现在这么委屈过,她挺想有点骨气,鼓起勇气去反驳他,但是为了父亲,她不能,她挺想放下一切如他所愿去寻死,但梦里的南安却总是魂牵梦绕。
六岁的时候,在坑坑洼洼的小乡镇里的教室里,她还会羡慕周围小朋友有爸爸疼爱有妈妈管教,给一颗没包装的糖都能开心好久,因为爷爷奶奶很少买糖给她。
八岁的时候,她才注意到爷爷奶奶的头发已被岁月染上了风霜,只是那时候依旧贪玩,放学后仍旧不停劝告跟小伙伴下水抓鱼采花,爷爷奶奶就在后面追,生怕她磕着碰着。
十几岁的时候,曾经遗弃自己的父亲不远万里从遥远梦幻的大城市远山到南安市那个山沟沟里贫穷落后的农村里,只为了寻找自己的女儿,她高兴得晚上做梦都在笑,只是依依不舍泪眼朦胧地告别了南安的爷爷奶奶,左邻右里,花虫鸟兽,迎接她的却不是她梦里缺席好久的父爱。
她在梦里都渴望着爸爸妈妈的爱,只是十几岁的时候随着从天而降的爸爸一同来的不是浓烈的父爱,而是一场噩梦。
沈齐光不是这场噩梦中最让她感到反胃的一个,却极有可能伴随她一生的一个,而回到父亲身边的那几年,她想结束自己一生的念头越发强烈。
只是牵挂的人太多,放不下的事也太多,她只能在这间屋子里舔舐着伤口,等它慢慢不流血了,也许会结痂,也许会失血过多死亡。
“陆以舟,如果你坚持认为你是我买来的,请你也有点道德,把粥喝了,好好活着,”他没打算给她休整的机会,继续道:“你死了,陆家还能从谁身上吸血呢?”
激将法对陆以舟挺没用的,她抬不起手去接那碗粥,夜风吹来的时候,她的脸上一片冰凉,双眼朦胧中周围的一切都在急速上升,沈齐光脸上冷冰冰的表情终于缓和了点儿,她回到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