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高兴才是。
雁卿常说我不羁叛逆,只我清楚,那是我在他面前才有的模样。我郡主的封号是婧淑,是母亲所赐,她想我日日记着自己的身份,端庄优雅,温柔似水。
说来可笑,这得亏了我的母亲,如今的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拈手就来,我在大夏已才名远播,我也常被拿来与楚国那位公主相较。
大夏郡主萧姝是能和楚国平乐公主相提并论的绝色佳人,如今这两人都入了大夏的后宫。
我在后宫里见过楚国的公主,自是千年难遇的倾城美人,只我不明白为何如此佳人却不喜奢华地打扮。
在我心里,一国公主,都该与母亲一样雍容华贵,铺红叠翠,更何况她也是楚国皇上的掌心宝。
我原以为,就是因她与世无争,不喜艳妆华服,才叫丽妃夺去了风头。
直到那次宫宴上,丽妃被人下了红花,吐血不止,皇上第一眼竟朝瑜妃看去,见她无碍,只是受了惊吓,才松了口气般,为丽妃传了太医。
那时我才知道光看其表,便去揣度一位天子的喜怒,未免太自作聪明些。
我来大周半年后,大夏传来消息,我的弟弟萧朔因私通皇后遭革职入狱,流言纷起,有人说雁卿去皇后宫中时,正巧遇着萧朔和皇后在塌上巫云楚雨。也有人说是郢国天子忌惮自己亲姐姐的势力,才拿自己的外甥开刀。
我知道,雁卿终于动手了。
他不仅恨母亲和萧朔将我送来大周,更恨皇后告诉了母亲香囊一事,才引发了之后的风波。我原想,雁卿是懂我心思的,我来大周之后才发现,我也一一明白他的用意。
雁卿一定有更好的法子惩治萧朔,却偏偏用了这一招,母亲说我勾引自己的亲舅舅,雁卿便让她的亲儿子坐实了与舅母私通的恶名,这分明就是为我出气,也狠狠打了母亲的脸。
我摆出几分因弟弟遇难而焦心愁苦的模样,继续在这深宫里小心翼翼地生活。
文鸳本是宫中负责除草浇花的宫女,在我经过御花园时,她跑来塞给我一方帕子。
那帕子上提了字,上书: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认得,是雁卿的字迹。
我便将文鸳要了来。
文鸳说:“主子日日念着娘娘,主子让奴婢给娘娘带句话,娘娘千万保重身体,以待来日。”
我本做好了老死宫中的打算,雁卿的话再燃起了我心中的光亮。
以待来日,我不知道来日是何时,我只是相信雁卿,我便耐心等,等他能带我走的那天。
我期待的日子来的很快,周夏两国再开战,现在想来这一切都在大周皇上计划之内,雁卿亲自去了边关督战,这时大周柔妃病重垂危的消息传开了,我被皇上监禁在了瑶华宫中。
雁卿一定知道我病重的消息做不得数,但是他一定会来。
寒风凛冽,无星无月,我一人呆在瑶华宫中,传来叩门的声音,三声长,一声短。
我唰得落下泪来,八岁生辰那日,我盼着他来找我,而如今,我只想他离我远远的。
我坐在凳上,门从外打开,雁卿就站在我眼前,他瘦了,瘦了很多。
我曾想他带我走,却不想将他也困在了这里。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红了眼眶,他紧紧搂我在怀里,就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他说:“姝儿不怕,我们一起。”
他也明白,我们是走不掉了。
我本想赌一把,想用瑜妃换我和雁卿的性命。瑜妃知道我的心思,还是来了瑶华宫,是因她怕,她也想我们活着,大夏若被灭,中原格局重新划分,大周独大,皇上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她的楚国。
我恨母亲,恨萧朔,因他们毁了我这一生。
可我最恨的,是姬珩!
他利用我,毁了雁卿本该平安顺遂的一生。
那是我心爱的人啊,是我愿付出一切代价守住的人。
我要瑜妃好好活着,我等着姬珩一举灭楚国的那天,我要姬珩眼睁睁地瞧着心爱之人在眼前消失,让他也好好体会一番爱而不得的痛苦!
我不求生了,只要雁卿能和我一起,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这一生,求自由不得,求父母疼爱不得,求归宿不得,就连最后求我心爱之人能好好活着,上天也没让我如愿。
我用一生的运气求来了一个雁卿,他懂我,他怜我,他护我,让我觉得我这辈子倒还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