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有女,容华若桃李,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我是大夏长公主之女,单名一个姝字。
大夏天子都是出了名的情种,皇祖父独宠我的祖母,皇祖父去时,膝下也就只有一对子女。
母亲是皇祖父娇宠的公主,即便找了位高权重的驸马,我的姓氏还是随了母亲,姓萧,萧姝。
我听人说,母亲从小便被当成皇子养着,皇祖父曾说笑道,瑶儿饱读诗书,才识过人,宜继承大统,瑶儿唤得就是我的母亲。
我随了母亲的好皮囊,性子却半点不像母亲。我不爱看书写字,闻着砚台的墨香就头疼,我是贪玩的心性,身边与我同龄,能和我作伴的只有雁卿。
他是母亲的亲弟弟,那时我最喜没有规矩地喊他全名,萧雁卿。
他只大了我三岁,却比我成熟稳重太多,他是大夏唯一的皇子,从小被寄予厚望,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只是自我七岁起,他就不常来府里见我了。
母亲告诉我,雁卿是要坐皇位的,他有自己的责任,他需手不释卷,博学强记,以后才能日理万机,开创盛世。
我那时似懂非懂,又问母亲,那我呢?
母亲不答,我后来才明白,身在皇室,随了萧姓,便没有什么是不能为保皇室千秋付出的,男子付出的是才,女子那就只能是貌了。
我的童年便从那时彻底化为泡影,我一个生性好动活泼的女子被关在房里学琴棋书画,学女工,学礼仪。
我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哭着求母亲,母亲严词厉色,随了我姓,怎一点没有我的样子,生为女子,不能像男子一样为国效力,连这点东西都学不来,没有出息,以后能指着你什么?
被关在房里哭着念《女诫》念《内训》时,我会想起雁卿,我知道他的性子,他也是不喜拘束的,他怎么就能把不喜欢的事也做好呢。
八岁生辰那日,我被锁在琴房里,听着叩门的声音,三声长,一声短。我一下从圆凳上跳起,欢喜地落下泪来,是雁卿,他知道我的生日,我就知道他不会忘记。
他穿了一身暗红色的丝袍,站在门外,一年未见,他已高我许多,脸上脱了稚气,看起来倒真是个小大人了。我瞧着他就想起自己的处境,又忍不住抹眼泪,雁卿也长大了,只剩我自己还像个小孩子,母亲不疼,雁卿也不会喜欢。
他见我落泪似有几分诧异,眼神里更多地却是心疼,他是不太会说话的,倒是手忙脚乱地递给我一个盒子,局促开口:“这是你的生辰礼。”
我接了过去,眼泪却流得更多了,去年年末,母亲生了弟弟,便再也没有管过我,如今会来我这的,除了母亲为我学琴请的先生,怕是只有雁卿了。
他瞧我哭得更厉害了,从他嘴里又说不出安慰人的话,我看他急得轻轻剁了剁脚,终道:“你拆了看,一定会喜欢。”
我吸了吸鼻子,拆开一看,是一副红木做的小巧弹弓,我曾与他说过,我想要一副弹弓,他一直记着。
捧在我手心里的,是我曾经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如今看着我只觉得自己可笑极了,我怎么会喜欢弹弓呢,若让母亲知道了,我可就成了她口中的泼皮无赖了。
我将装着弹弓的红匣盖上,还给他。雁卿负手站着,也不接,他看着我开口:“你只管拿着。”
你只管拿着。别的事情不用管。
他语气坚定,叫我没由来的多了几份安心,我再收下那副弹弓,心里倒好受了不少。
“我马上就走。”
我想起他是比我都要忙的,我点点头,见他盯着我的古琴看。
“宫里有最好的古琴师父,我让姐姐送你进宫学。”
当时我还小,瞧着雁卿就像瞧见了观世音,他没说半句安慰我的话,却替我做好了打算。
母亲果真应了雁卿,我入宫名义上是学琴,实则是与雁卿作伴,宫中没有和我同龄的孩子,我日日黏着雁卿,他看书我也不扰他,他练字我也不扰他。
我有时去花园里摘花编圈,有时拿着弹弓射鸟儿,有时坐在他的书房画雁卿,把雁卿化成一只猪头,还给他瞧,他也不生气。那时我颇有几分得意,我将未来大夏天子画作猪头,他却不能将我怎样。
这样的日子过了六年,我及笄了,我的母亲终于想起了我,她慈眉善目地问我,姝儿可有心仪的男子,不等我回答,她又道,督察院左都御史的嫡次子,才貌双全,是个不错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