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春雨渐小的雨夜,少年的眼眸就像是骤然泛起明亮的繁星,只不过这一次他稍微矜持了一下,使劲搓了搓双手,后院夜色下,他这副表情显得格外扭捏。
良久后,少年抬起头,声音微颤问道:“那个,既然不是普通人,难道我是天命之子?”
陈之阳愕然望着他,嘴角抽搐,迟疑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吴良挥舞着手臂极力在证明自己的非比寻常,洋洋洒洒从邙城说到雪山,又从柴米油盐说生活艰辛。
到最后陈之阳的嘴唇微张,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所以就算我是天命之子,也应该是理所当然吧!”吴良殷切望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迫不及待撕开小姑娘衣衫的痴汉!
“咳咳,虽然很不想打击你,但我们说的可能是两码事!”陈之阳认真望着他,想要从这张抹满锅灰的黑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然而很显然要失望,这双眼眸依旧是明亮,泛着淡淡光泽,少年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难不成是我在某些方面天赋异禀?”
他下意识往裤裆望了一眼,眼神就莫名其妙古怪起来:“这。。。方面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说你真是够异想天开的!”
陈之阳看着他有些恼怒,摇头训斥道:“难道你脑袋里面就不能装些别的?就比如,那位第二境的修士悄无声息死在你的剑下,你有没有想过这就非比寻常?”
吴良抬头望着他,恍然大悟,感慨说道:“难不成我是天生做杀手的料?”
程之阳深呼吸了一口气,懒得理会他,直接说道:“跟修行天赋一样,这个世界有些人生来神识会异常强大,故而会拥有着远超过常人的五感和直觉,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就属于这种,不然为何能轻而易举接近第二境修士。”
吴良沉默很长时间,犹豫问道:“其实,曾经有过一位第三境的老人替我查看过,可他为什么没有发现这方便的异禀?”
夜下雨声淅淅沥沥,陈之阳微笑说道:“因为他是第三境,而我是第四境。”
陈之阳说这句话的时候,言语里没有任何骄傲情绪,但言语里所隐藏的意思却是骄傲到极点,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如此年轻的第四境,世间上也确实很少能找到同样天才。
吴良看着年轻人脸上的情绪,大为恼火,很想问他,确认在一个第一境都没有迈入的家伙面前炫耀,就真的有良知?
“所以他知道的我也知道,但我知道的他却不一定能知道。。。”
吴良没有继续给他臭屁下去的机会,直接打断话茬,问道:“所以神识到底有什么用呢?”
给出个看白痴般的眼神,陈之阳极为认真说道:“如果说灵力是构筑修行者自身世界的根本,那么神识就是自身世界的主宰,比如神识强大者用意念加强与天地灵气的沟通,又比如能控制更为强大的飞剑,修道志高境界,甚至能脱离肉身,神游万里。。。”
陈之阳望着夜下小雨,慢悠悠说着,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少年脸上的情绪变化。
“其实我或许能够神游个万里。”吴良使劲揉了揉脸庞,认真说道:“来这里之前,在雪山的时候,我曾经就有过很多个梦境,但其实也说不准是梦还不是梦。”
“那时候经常轻飘飘能飞出很远很远,所看到的一切异常清晰!”
“你不用这个表情看着我,这是你真的。。。在那种似梦非梦的状态下,我能够感受到身边的一切人与事物,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眼中,我甚至能隐隐约约听到某些从很远很远旧时代传来的声音。”
“现在想来,那些应该不是梦。”
陈之阳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这个说法从来没有听说过。
吴良抬头望着夜空,然后说道:“就比如眼前的雨水,在我那个梦中,也同样能够看到,但有一点却很奇怪,无论我怎么样去控制,这个梦都不由自己做主,所以我只能被动的神游。”
陈之阳眯眼望着他,然后自嘲笑了笑,摇头说道:“虽然匪夷所思,但应该只是梦境吧!”
“毕竟连第一境都未能修到,就已经开始神游万里,这种说法,从古至今都闻所未闻过!”
陈之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平淡说道:“就修行者而言,神识也是随着修为而逐渐壮大的过程,资质差些的一开始只能模糊去感受世间万物,如同雾里看花,资质好些也不过能看得更为清楚,但却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若是神识能够在身外延伸百丈,那就很惊世骇俗了。”
吴良蹙着眉梢,想要说些什么。
陈之阳摆手阻止他打断,继续说道:“当今世上也不乏有在这方面惊才绝绝的存在,其中当年剑州莫乘风,刚入第一境,神识纵横十里,这岂止用天才能形容!所以如果抛去你的那些梦的话,你的异禀其实并不那么有天赋。”
“也许这些话很残酷,但现实往往如此!”
陈之阳再度重重拍了拍他肩膀,摇头说道:“不过既然是异禀,那总要强过平平无奇!”
吴良突然问道:“你神识能延伸多远?”
“入第一境时,大概两里吧!”
“所以,你其实很妖孽!”
程之阳挥了挥手,沉默片刻后摇头说道:“不算,因为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妖孽!”
“一起走走?”陈之阳忽然开口说道。
吴良抬起手臂,用短剑支撑着起身,然后将剑重新插回衣袖,点了点头。
跟七七打过招呼后,细雨下的两人,都未有撑伞,行走在重新陷入死寂的芦花巷里,陈之阳青衫上有两朵血花在如此夜下显得格外妖冶,他面容平静,只是静静望着那些倒在雨水中再没有生息的尸体。
吴良站在他身侧,右手缩在衣袖,从始至终握着剑柄,自雪山里走出来的他,从来都不介意给与敌人最大限度的慎重,饶是对方已经是死人。
夜雨下,两人慢慢沿着芦花巷前行,此时若是一男一女,倒是颇有些雨下漫步的旖旎气氛,但很显然这对刚刚经历过生死的男人并没有这么多诗情画意。
“说吧,多少两?”
说出这句话后,连陈之阳都略微楞了楞,虽然不愿意相信,但直觉告诉他,这家伙陪着他从巷口走到巷尾很大可能是为了这件事。
“谈钱是不是有些伤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