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十二岁了,学识连这里八岁的孩童都比不上。
三字经不会背,百家姓能念头一列,论语大概能吼上几段。
唐诗宋词倒是能完整的背几首,上不了台面。
一个现代人魂穿大明,繁体字认识不到一箩筐,断句实在头疼,等同于文盲。
“哎。”
张徐氏无奈的哀叹。
想那沈炼一代学霸,堂堂的越中十子,获王阳明“千里才”之赞的人物,生的儿子竟然是个文盲,呜呼哀哉!
这一趟在马六他们的帮助下,从班兵那里淘换了47套军服,每套一文钱,能买不少麦面。
班兵也称募兵,也就是雇佣军,多数来自河南和真定府,都是些亡命徒和饿死鬼。
朝廷用年俸12两银子把他们雇来。为钱打仗,战斗力比礅堡兵强悍许多,就是那些卫所正规军都比不上。
一应武器装备由宣大总督府承担,夏冬军服每年各一套,比起卫所兵每三年一套军装强了许多。
当然,夏冬军服每年各一套是上面的规定,到了宣大总督杨顺这个混蛋手里自然无法保证。班兵军服两年都没换了,破烂不堪。他们不像卫所兵,没有家眷照应,饮食起居都得自己动手。
浆洗,缝补,弹花这些女人干的活自然干不了或者不屑于干。
张徐氏通过马明哲百户的介绍,承接了班兵的杂活。
这帮**吆五喝六,没少欺负张徐氏,张苍水魂穿沈浪后,让这种情况有了彻底改观。
零下十五度的天气,张苍水帮着张徐氏淘洗衣服,忙了一天,晚饭不过是一大碗粟米粥,堪堪看不到碗底那种。
“吃掉这个,身体要紧。”
张徐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半个黑面馒头,递到张苍水手里。
“你没吃啊!”
张苍水立刻吼起来。
这个馒头是昨天早上他去班兵大营前吃的,分一半给张徐氏,没想到她一直留到现在。
张徐氏见张苍水生气,立刻摆手道:
“女人家吃的少,我又不饿。”
张苍水想发火,张了张嘴又收了回去。他实在不忍心责怪眼前这个婆娘。
僵持下去不是办法,索性拿过来两口吞下。
看着儿子把馒头咽进肚子,张徐氏高兴的一个劲的点头。
“好,好,咱们沈家还有希望,为娘盼你早日成才。对了,要不我跟马大人说一声,让他招你当个堡卒吧。前线能立战功,升的快。指望你登科是没希望了。”
说道最后一句,张徐氏眼睛黯淡下来。
“提起那个混蛋就来气,我自有生活之道,阿娘不要操心了。”
张苍水烦躁的嘀咕道。
马六的父亲马明哲是个百户不假,手上有实权,安排张苍水当兵卒很轻松。
不过这货看张徐氏的眼神让张苍水恶心。
老大不小的人了,身边又不缺女人,沈炼大人的遗孀还惦记,混蛋一个!
张徐氏怎能不知道张苍水说的意思,心里极度愧疚。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总要活下去。
“马大人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再说咱们寄人篱下,总要隐忍才是。”
张苍水不理张徐氏这茬,淬了一口说道:
“迟早让他吃瘪!”
张徐氏嘴角抽搐一下,不知如何劝这个儿子,索性不劝了,干活去。
弹花,缝补是细致活,张苍水家里点不起蜡烛。
不过今天月色不错,光线很好,在窗户下弹花还是可以的。
正值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夜晚温度零下二十几度,张徐氏只穿了一件打满补丁的大袄,下半身裹了一件夏天的单衣。
张苍水把自己的棉被抱出来,围在张徐氏腰上。
“十五了,今晚该来了吧?”
张苍水帮着张徐氏做活,嘴里呢喃道。
“嗯,该来了。”
张徐氏淡淡的回应。
两人干到半夜,呼听得村内一阵狗吠,不大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张苍水立刻冲到房顶查看,远处一个黑影匆忙从街坊飞奔而去。
张苍水知道自己追不上,索性下房,来到院子里。
他俯身把水井旁一个布包拿起来,用手颠了两下:
“哗啦,哗啦”
清脆的响声传来。
张苍水回屋,当着张徐氏的面打开布包。
里面躺着一些碎银子和上百个铜钱。张苍水慢慢清点一下,抬头说道:
“阿娘,二两五钱。”
张徐氏夺过张苍水手里的布包,从剥了皮的墙壁上取下一块夯土,把钱藏进去。
夯土里面,已经有两个这样的布包了,加起来一共七两五钱银子。
“每月二两五钱,雷打不动,也不知道是哪个恩人。”
张徐氏叹息道。
不知道是惊喜还是害怕。
张苍水对沈炼还是有些了解的。
沈炼学识深厚,为人刚烈,义薄云天,门生故旧很多,加上他锦衣卫的身份,教授几个忧国忧民的学子,结交几个生死兄弟并不奇怪。
沈炼被怨杀,这些兄弟帮不上忙,只能用这种方式照顾沈炼的遗孀和唯一的儿子。
他们不敢露面,朝堂上那位阁老地位依然稳固,小阁老依旧嚣张跋扈。
不能让那位小阁老和他的狗腿子宣大总督杨顺知道沈炼的儿子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