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居虽偏在逍遥候府西北角,可架不住消息传的快。杨守正甩符氏第一个耳光的时候,阖府上下就传遍了,翠云居伺候的丫鬟婆子当然也知道了。
此时瞧见杨守正一脚迈进来,满院丫鬟婆子争着替他挑帘子、开门、往里通禀。众星捧月似的,终于让杨守正找到点做家主的感觉。
一把碎银子扔出去,众人满院子争抢,一叠声的讨好献媚,杨守正心里越发的痛快。难怪符氏平时喜欢让一帮丫鬟婆子围着,这前呼后拥的滋味确实不错。
院里嘈杂成一团,锦熙却跟没听见一样。依旧慢条斯理的洗手,准备给窦氏上晚香。
杨守正进来便冲锦熙笑道:“我有话问你!”
锦熙恍若未闻,径自走到供案前拈起三根檀香,点燃后小心插入三足白瓷香炉,转身跪在窦氏灵位前双手合什,默念往生咒。自始至终,连眼风都没往杨守正身上瞟一下。
不管他想问什么都是有备而来,以有心算无心,凭什么!
她这种毫不遮掩的轻视就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扬守正脸上,有刚才那点儿得意衬着,格外的疼,杨守正一下子脸色铁青。
守灵位的婆子想在杨守正跟前献个殷勤,赶紧上前对锦熙笑道:“嫡姑娘,候爷……”锦熙一记冰冷的眼神看过来,她一激灵,后面的话竟生生不敢往下说了。
杨守正感觉自已又被锦熙抽了一耳光,恨不得抬脚踹死这女人,可一想来这儿的目地,他也只能强忍着。僵在脸等着,足足等了半柱香的功夫,锦熙才起身。
杨守正忙堆出几分假笑,刚要说话却听锦熙吩咐先前献殷勤的那个婆子,“伺候候爷洗手,再拿个大拜垫过来。”
这是让他净手给窦氏上香?还要用跪拜的大礼?杨守正一口恶气直扑脑门,脸上的横肉突突直跳。
锦熙扬眉,略带一丝诧异的瞧着他。好像在说‘父亲不愿意?’随即唇角一勾,随即摆出一副不上香,一切免谈的表情。
杨守正脸都绿了,咬牙拿起三根香,冲窦氏的灵位胡乱拜两下,气哼哼的把香杵进香炉,三根香插折两根。
锦熙眸底倏地一冷,指着窦氏的灵位对杨守正道:“父亲还认得这字迹吗?”
杨守正瞧了瞧,确实眼熟可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这是母亲临死前,自已亲手写的!母亲说,一定要父亲亲自拜她,她才闭眼。否则她做鬼也要缠着父亲。”
锦熙幽幽叹息,说着说着声音陡然变的尖利。正巧一阵风从窗缝子钻进来,灵位前的烛火被风吹的飘忽不定,幔帐晃动,底角的坠子被甩的‘哗哗’做响,真像有什么东西进来了似的。
杨守正两腿一软‘噗通’跪到窦氏灵位前,呯呯磕了头。刚磕两下陡然回过味,腾的起身咬牙切齿地瞪着窦氏的灵位,恨不得一斧子把这块破牌子劈了。
做人斗不过他,做鬼又能把他怎么样?
真要有阴司报应,郭政忠早变成厉鬼来找他索命了,他还能活到现在!
扭脸又瞪着锦熙,真想掐死她了事。自从这该死的女人出现,他就不停的出丑、倒霉,没一刻消停。
锦熙冷笑,根本不把杨守正这种毫无实质的威胁放在眼里。因怠生怒,因惧生恨,这翻折腾已让杨守正失去理智,现在主动权在她手上。
“时辰不早了,父亲有话快问,若是没事儿,我要歇着了。”
杨守正这才想起来翠云居的目地,可被锦熙一晾二气三吓唬,准备好的那些说辞早忘的一干二净,索性直接道:“你在外头这些年,有没有遇过什么贵人?”
“当然!”锦熙言简意赅,窦氏就是她的贵人。要没有窦氏,她早死了。心里想着窦氏,脑海中却莫名涌出一双冰眸的眸子。
他……也算是她的贵人吧?虽然每次都是莫名其妙的和他搅在一起,可每次他都帮了她大忙。
‘阴差阳错’四个字,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心念至此,唇角不经意的往上翘了翘,连她自已都没察觉,杨守正却一眼瞧见了。在花丛中打滚半辈子,他只凭这一眼就敢断定,锦熙所说的贵人是个男人,而且是跟她关系亲近的男人。
杨守正涎笑,女人和男人之间的亲近,就那一种方式。看样子她还很享受……难怪会替魏王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