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啊,虽然时间仓促,但我可是千叮万嘱,让我府上厨艺最好的几位庖丁,把他们所有的拿手好菜都做出来!
我早听子脩说过,你的厨艺可是堪称行家里手,不如就点评一番,如何?”
说着,也不待楚云答话,曹洪竟主动站起身,走到楚云面前,将一枚空荡荡的酒樽放倒楚云面前,亲自动手为楚云斟酒!
这一幕下来,倒是当真让在场的众人,包括楚云本人在内,都吃了一惊。
所有人都料到,曹洪要么是硬着头皮跟楚云刚到底,要么就只有认栽做一次缩头乌龟。
但谁也没想到,曹洪当真是能屈能伸到这步田地,身为长辈,竟能像个下人一般,亲手给楚云斟酒。
而且还真别说,曹洪的手指上虽然能清晰瞧见习武之人常见的老茧,但他端着酒壶的手,却非常稳定。
随着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同样声调的水流声戛然而止,楚云面前的酒杯,竟在似满非满的状态,保持得刚刚好。
“想不到子廉叔还是倒酒的行家。”
然而哪怕是曹洪态度卑微到这种程度,楚云仍然未能停止嘴上的挖苦。
对于嫉恶如仇的楚云来说,曹洪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别说是倒一杯酒,就是给自己倒十年的酒,也无法就此洗涮过去。
“啪!”
只听一道十分用力的拍桌声响起,众人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原来动怒之人并非曹洪,而是曹洪的儿子曹馥。
“兄长,莫要太过分了!家父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
见到父亲三番五次被楚云“侮辱”,曹馥终于是按捺不住站起身呵斥楚云。
“住口!你个不孝子!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给我坐下!不对!直接滚出去!”
曹洪装出一副勃然大怒,恨不得将曹馥生吞活剥的样子。
只不过,他的演技也许瞒得过别人,却绝对瞒不过楚云的眼睛。
对于这父子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拙劣戏码,楚云一眼就看透了。
众人目送着仍表现出一脸不屑和愤愤不平的曹馥,曹洪再转向楚云时,脸色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陪笑道:“贤侄,都是我管教无方,才让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了贤侄,还请贤侄大人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说着,曹洪又自己替自己将酒杯倒满,然后双手举起酒杯,以袖掩面,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说道:“贤侄可否赏脸,干上一杯?”
这句话,就当真是别有深意。
看似,曹洪是在询问楚云是否愿意喝下这杯酒,原谅方才曹馥对他的冒犯。
实际上,曹洪是在询问,楚云是否愿意将曹洪贪墨黑山军军粮一事,也就此揭过。
楚云低头凝视着几乎要溢满的酒樽,从浊酒中看到那隐约倒映着的自己的脸。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楚云一人的身上。
显然,他是否喝下这杯酒,是所有人最关注的焦点。
“子廉叔,过去我就说过,我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楚云没有喝下那杯酒,甚至连手都没有伸向酒樽。
“贤侄有什么话,尽管直言。”
曹洪早就料到事情不会这么顺利,若是眼前这青年肯卖他一个面子就此了事,那他就不是楚云了。
“子廉叔平日敛财有道,我无意干涉,但是”
楚云抬手,忽然将酒杯倾斜,近半的酒水在这瞬间倾泻而出,洒在原本整洁的桌面上。
“子廉叔你身为曹氏宗亲,理应明白,这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
张燕与黑山军宣誓效忠朝廷,本可成为叔父的一大助力,助我们抵御外敌,可子廉叔你为了一己私欲,将黑山军的将士们用来活命的粮食据为己有!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那些黑山军的将士没饭吃,怎么活?!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走投无路,降而复叛,我们怎么办?!”
见曹洪张口正欲替自己辩解,楚云却完全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斥责道:“我知道,你看不起那些贼匪出身的黑山军将士,认为他们胆敢叛乱,你可以率军前去镇压,将他们一并剿灭!
可他们本该是朝廷的助力!哪有带着自家人打自家帮手的道理?!况且,若是你当真先将他们逼反,再将他们尽数屠灭,这事传出去,丢人的不只是你,还是整个曹氏,叔父如今身为魏王,岂能失信于人?!岂能失信于天下?!
从此以后,还有谁敢向我们投诚?!”
这时,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楚云完全封死的曹洪,终于哑口无言了。
他早就沉浸在自己那个贪婪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楚云所说的这些并不难懂的道理,若非楚云现在提点,他恐怕永远都不会从那场幻梦中苏醒过来。
“这我”
这一刻,曹洪才彻底慌了。
他意识到楚云说得不错,为了贪污那些军粮,自己险些铸成大错,可他还在这个过程中,屡次记恨帮他收拾烂摊子的楚云。
现在回过神来,曹洪只觉得自己恨不得挖个地缝自己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