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厅往下的二进院平常多是土司府的杂物堆放的地方,除了下人会去扫洒,很少有旁人驻足。
木锋在自己的土司府里说的又是汉人听不懂的恩施方言是以没太多顾忌更没留意到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
巫医精通蛊术但并不是大夫对病症中毒之类不会诊治最多根据虫盘推测摄政王是当真中了蛇毒且毒性残留在血液中其他的无非就是只能等秦素棉将王爷的蛇毒清了之后再做打算。
木锋被陈常风算计,心里满腔怒火无处发嫚雅来的不巧,他对她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你不呆在房里跑来干甚么?”
嫚雅不再有往日的骄傲,小心翼翼赔着笑脸“木锋我想来问问王爷的伤势,他严重不严重,会不会死?”
整个土司府的人之中,嫚雅应当是最在意陆则琰景况的人了她听木铎说陆则琰在山里中了蛇毒的事,心中焦急的不得了。
她和陆则琰不但是情蛊,还是有生死蛊相连着,真真是同生共死的关系王爷万一出事她也逃不了死局。
“木锋看在我听话的份上,你就告诉我,王爷的身子到底如何,还能不能活?”
木锋虽然烦她,此刻也觉得嫚雅唯唯诺诺地可怜,恩赐似地开口道,“实话告诉你,巫医他看不出,不过,子蛊离开母蛊太久,身子破败是迟早的事,本来就是硬撑,如今中了烈性大的毒,你觉得他能好到哪里去。”
“哎,我昨天在床上就有所觉察。”
嫚雅当时晕倒,自以为是蛊虫的原因并未多想,后来模糊之下不知情地替身完成了床事,她没认出人,可尚有知觉,男人行不行,她总归能知晓。身子不好了的话,做那等事也不会顺意。倒是她因为母蛊解了相思,难得睡了个好觉。
这件事是进退不得,要么子母蛊分离,他们两败俱伤,要么天天欢好,那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哎,王,你说我该怎么办?”
嫚雅心里发凉,身子几近瘫软。
老土司王一死,她母亲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去,扔她一个人留在恩施,什么依靠都没了,最后还不是任由人宰割。
木锋被嫚雅一声王喊得很满意舒适,勉为其难安慰了句,“陆则琰活也不是不能活,那个汉人大夫,看起来医术挺不错,你就别担心了。”
嫚雅举手哀求:“木锋,你念在你我二人曾经的关系,巫医就没办法帮我把蛊转给随便哪个下人么。”
她真的再也受不住折磨,自从引蛊之后,日日只要不欢好,她就没办法睡着。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恩施人,还以为情蛊只对男子有作用,被木锋诓骗的埋了虫,现在后悔都来不及。
“蛊毒哪有那么容易种,你既然夜夜难眠,还和别的男人试过,就知道引得之后,子蛊和母蛊便只认对方,哪有那么容易转移。”木锋皱眉,他自己还心烦着,不想再与她多废话,“好了好了,总之,你盼着王爷蛇毒尽快清,还能多活几日吧。”
苏果蹲在角落,听到的就是这些。嫚雅和木锋汉话,吐蕃语,恩施话糅杂在一起,她半懂不懂地偷听完,思考了阵,站起来停顿在原地又默念几遍,怎么猜测都是她方才想的那层意思。
她越想越心悸,脚步时快时慢,摇头点头的,差点撞上药房的门槛。
苏果记得秦素棉以前曾默认王爷中了蛊毒,但是从来都对治蛊之法遮遮掩掩,但他自信满满地说王爷绝计不会有事不像作假。两毒相承,不可能会不危险,要么是在安抚她,要么,秦太医早就知道了方法,不告诉她就是因为法子太过猎奇!
噫,这般一想,秦素棉有时候的吞吞吐吐都寻到了根据,苏果越想越真,眉头也蹙的越深。
“苏果!”
秦素棉正在捣药,一抬头,发现小太监傻乎乎地站在门口发呆,双眼无神,嘴巴却念念有词。
苏果听到叫唤猛地回神,见是秦素棉,脸上刷的就红了,仿佛被看穿了心事。
“秦,秦太医。”
“嗯,你杵在门口干嘛?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秦素棉以为她是回房去休息,不禁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他被迫在这给王爷捣治疗外伤祛疤的药,苏果能睡还不去多睡。
“我不困你这,是给大人用的吗?”苏果现在看到草药就想问。
“嗯。”陆则琰那种人,骄矜的连道疤都不肯留,就晓得使唤他。
“王爷他还在里面,他醒了?”
就没昏迷过,何来的翻醒,“还没呢,放心,他没事儿的。”
“我想去看看王爷。”
“现在?”
“嗯。”
秦素棉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不太想苏果进去的,但是王爷说了再过两日就要启程,现在不让人进去,好像太不近人情,小姑娘哭哭啼啼起来,他可受不住。
他看向若枫,若枫似乎这次回来后对苏果格外宽容,连带眼神都少了那丝惯有的冷漠。秦素棉见他全然没有反对的意思,点头道:“行,进去尽量少触碰王爷,不要扰了王爷清净。”
“我知道了。”
百花厅以往用来暂时安置土司王看上的美人,承恩却不是在此地,挑中的会被送去上三院里王的寝室,所以百花厅的物件用的痕迹不多,乍一看像是新搬来的,比不上宫廷精致,却有异族风情。
房内已经上了暖薰笼,雕刻有吉祥鸟兽图样的拔步床被油纸覆盖着连图案都看不大清,不过其实看到床榻上的人,任何人都很难再分神关心其他。
男子除了唇色略显淡粉,单看面容,根本看不出是个中了蛊毒蛇毒的病秧子,更像是安稳睡着了一般。
衾被盖至半身,长腿在被子软绸缎面上现出笔直的弧线,修长如玉的手指指尖略微蜷曲交叉,轻搭在腰腹际,散开的漆发密而不凌乱,几缕垂落在墨色长袍,混迹于松散的襟带之间。
襟带系的松松垮垮,或者是男人无意的动作,使之露出了大半个前胸,精瘦不失强壮,还平添了一丝邪肆气质。
苏果从回来之后都没有这么细致地看过陆则琰,她甚至有个错觉,大人会睁眼笑话她又盯着他细瞧,可是她等了好久,那个人都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
苏果眼圈泛红,她走上前坐在床沿,轻手轻脚地把衣带系好,“都中毒了,还不怕着凉啊。”
“不怕,本王何时畏冷过。”
苏果模仿陆则琰的语气,自言自语了两句,权作无聊的安慰,她没注意到,男子的指尖颤了颤。
“大人,今日我听说了个消息,你说是不是真的呀。”
她知道现在不该胡思乱想,大人还病着,但她脑海里嫚雅的那句话根本挥之不去,尤其是在她晓得如何能救大人的方法之后。
如果随意寻个女子与大人欢好,就能解了大人的蛊毒,这真的是又荒谬却又难以启齿。
也不奇怪大人会瞒着她这件事,应当是怕她不高兴,当时嫚雅的事他们闹了很久的别扭,可现在不同,是为了救大人的命啊,苏果觉得自己没有那么不识好歹。
大人好像不近女色似的,她在大人身边那么久,没见他招人侍寝,他是不是不喜欢女子,所以这个法子僵持了这么久都没用?苏果说不上哪里分析的不对劲,反正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可是大人,这样不就害了旁人?”苏果低下腰,托着腮搭在床上,斜着头看向陆则琰,手指不自觉地触摸他的鼻尖,沿着挺拔的弧度,“而且,我不喜欢你亲近别人”
苏果仗着陆则琰昏睡,说话毫无顾忌,虽然没有出格,比往常是胆大多了。
“你又没宠幸嫚雅,到底是怎么中的蛊,小心一点嘛,现在是不是很疼。”
“秦太医说治得好你,本来我是很高兴的,但是如果用这个法子”
“而且,你和秦素棉商量准备去哪里找女子啊,如果,那个女子引了蛊,会不会死?”这样做会害了那个人,更重要的是,她一想到陆则琰要亲近别的女子,就难受。
“要不然,我也可以的你还不知道吧,我是”
苏果说到一半就止住了话头,她脸皮薄,有些事心里想想还成,说出来哪怕无人听见都觉得不好意思,更何况大人还躺在床上呢。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领口,虽然扎的严严实实,但从她这儿依旧能看出起伏,以前是怕大人看穿她,现在又郁闷为何大人看不出她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