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望着她,眼睛里全是惊奇:“你不怕吗?”
成喜道:“怕啥,又不是头一回见了,这些猎犬不是经常都会叼这种东西回来吗?林意,你不是还没习惯吧?”
林意是非常不习惯,到现在心里还给吓得怦怦直跳,“我……我……”她又不愿意让成喜笑话她这副怂样,咽了下口水,忽然笑起来一拍对方肩膀,故作轻松道:“哈哈,当然不是了!我就是中午吃多了有点犯恶心,一只手有什么好怕的嘛,来我们继续干活。”
“哦,那好。”好在成喜心思单纯,说什么都信,林意刚庆幸自己保住了面子,没出半刻,又给一道晴天霹雳砸中头顶,惊了个外焦里嫩。
那只断臂不知什么时候被叼着它的猎犬吐出来了,并且好巧不巧就吐在林意的房间门口,看起来还是在地上滚了几圈,一条蜿蜒斑驳的血迹俨然从屋前半尺开始,一路延伸到她房间门口,最后断臂抵在了门前。
林意张着嘴呆呆地看了半天,心中无数次祈祷那只狗大哥能够再把它叼回去,可惜天不遂人愿,一直到太阳落下来、血衣宫所有婢女都干完活回房了,那只手还原地不动地坚守在林意门口。
血衣宫里,没人在意这只断手掉在了谁屋门口,大家都和成喜一样,早就习惯了猎犬叼回来几只断手断脚,或是黑鹰嘴里啄的眼珠滚到谁屋顶上,久而久之早已经在这种环境下练就了一颗强大的心脏。于是今天看见林意屋门口多了只断手也屡见不怪,反而奇怪她为什么要在门口蹲着望那么久。对这只手情有独钟?
大家这么猜测着,所以谁也没去问。既然林意喜欢这只手,那自己就不要去做多余的打扰了。
可她们不知道,从小生在法治社会的林意不一样,她看见那只手五指还痛苦地扭张着,抓着空气保持着反抗的姿势,指甲盖里红彤彤的一片,也不知道是谁的肉沫。
她不敢靠近那只手,甚至不敢回屋,一旦走到离屋三尺内,双腿就会立马发软,不自主地往后退避,心惊胆颤和断臂保持开距离。
天色渐晚,眼看宫里所有人都逐个回屋休息了,洗了一天.衣服的林意同样累得想躺回自己的床上,可她蹲在离屋三尺远的地上,咽着口水望着那只森然可怖的断臂。
透过上面千疮百孔的齿痕和几块半挂着要掉不掉的皮肉,林意甚至能想象到当时这只手被咬得血肉横飞然后活活从身上掉下来的情形。
她越想胆越寒,越看越怕,可是夜色将临,除了回屋子里睡觉她又无处可去。
她本来是想去找成喜的,想想哪怕自己不能回屋,说要和她凑合一晚想来成喜也不会拒绝,可谁知道她去的时候成喜的门和窗户都已经关得严严实实了。她敲了好几声门都无人答应,直到戳破一层窗纱往里瞧,才发现成喜早就在床上睡熟了。
林意垂头丧气地回来,抱着腿在地上蹲了半个时辰,夜色越来越深,掩住了血衣宫的翘角飞檐,黑蒙蒙地笼罩在头顶上。
四周愈发宁静,渐渐变成夜深人静的死寂,连平时血衣宫里常有的呼噜声也在此时消失不见。
林意怕血,怕断臂,也怕黑。可她现在哪都去不了,也不敢回屋,只得蹲在地上将自己搂得更紧,身子缩成一团包心菜,脸埋在膝盖窝里,只露出两只雾气汪汪的眼睛。
她今晚在外面不会遇到鬼吧?就算没有鬼,宫里再飞来一个刺客,也能一刀抹了她的脖子要她的小命。可是屋子门口有一只手,被咬得这么惨肯定怨气未散,她走过去会不会被突然抓住脚……
林意自己把自己吓得瑟瑟发抖,有想到夜入三更,现在肯定是没有人来救她了。
强大的恐惧感藏在夜色中慢慢压住她,林意抱着自己,身子微颤。这种时候她总想:要是自己会点武功就好了,就算不能像那些高手一样飞檐走壁,但至少能够做到最简单的防身。
血衣宫所有婢女不是像成喜那样长得五大三粗肩宽背厚,就是粗通拳脚有点看家本领,可就她什么都不会……林意越想越委屈,心中强烈的酸楚像洪水决堤那般肆意流淌,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她忽然觉得风里有沙子吹进眼睛里了,眼看眼泪就要不争气地流下,她赶紧攥起拳头压了压眼圈,把眼底的酸涩控制住。
不行,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她这么大个人了要是还像个小孩子哭唧唧,被别人看见了那得笑成什么样子。
可是,都现在这个时辰了,除了她被吓得不敢回屋,外头还能有别人吗?
她正这般想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