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微正想着是否要去前面借一点火,门就被叩响了。
来的是刚才坐在火堆旁的女子之一,她从没了窗纸的窗框外抬手示意,手里托着一只小粗碟并一个陶壶。
竟是来送吃的。
开了门,这女子毫不见外,笑眯眯地把盛了些粗饼的碟子和水壶放在床边,自己也坐了下来:“来者是客,只有这些了,莫嫌弃——你们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吗?”
连微点头:“是啊,多谢姐姐了。你们难道不是路过歇脚的?”
否则说什么来者是客?
“不是,是村子被盗匪毁了,只好借住这儿略遮些风雨。”女子“嗳”一声,一笔带过。转又问道:“妹妹这时节还在外面跑,是要去投亲戚吗?”
两人一骑,既不是跑商的,也不是送信的模样。冬日里不在家中待着,还能是为什么?连微反应很快,被涂得粗丑如毛虫般的眉头霎时耷下:
“是哩。今冬不好过,我们那儿还闹了灾荒,全副家当就换了这一匹马,指着能快些到我二舅家,好能挨过去。”
女子便也随着唉声叹气。又坐一会儿说了两句,就起身离开了。
真就是过来送些吃的么?明明刚进门的时候那么冷淡,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连微觉得有哪里隐隐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她看向一直静坐着旁听的符骞,后者拿起陶壶,倒出一些水查看,又凑近壶口嗅了嗅,脸色有些沉:
“我们恐怕是入了匪窝了。”
壶中水有些浑浊,这挺正常。附近没有河流,水井早在城破时一并被毁了,只能靠收集雨水过活。但这浑浊带来的陈旧气味下,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味。
“有蒙汗药。但质量实在不怎么样……熟悉的都能闻出不对。”符骞晃晃陶壶,干脆利落地把水都倒去外边廊下,回来随意把壶搁在一旁,那一碟饼也换成了自己带的干粮。
“怪不得方才的屋子里都没有男人。”连微恍然。
符骞点头:“一群女子能在这么荒僻的地方住下,且过得还行,她们的男人怕是正在外头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吧。”
否则,陈陵废墟如此偏僻,又没有可供耕种的田垄,她们要如何生存?
“那我们要走吗?”连微看向窗外。雨势没有减弱分毫,光是窗口送进来的水汽就让衣服隐隐发潮。天色已如黑夜,但因为时不时有雪亮的闪电划破天空,看着甚至比浸在一团浓重阴影里的室内还亮堂些。
“不走。”符骞说。一道闪电在这时划过,银蓝色的光唰地照亮室内,映出他坚毅锐利的眉眼,转瞬又沉入黑暗之中。
“你自休息。我会守着夜。”他沉声道,“若真有人来,这柄惊霜也渴血已久了。”
连微朝他腰间看去,那里别着一柄牛皮鞘的短匕,此刻只露出刀柄的轮廓。军旅生涯中,作为一军之将自是不会用到这种短兵的。她原以为这只是符骞信手拿来一用。
却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有机会用短匕与人白刃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