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润白光滑的美人皮被剥了下来,盛进楠木精雕的匣子里,由人送回了衡安儒府上。而连微面色狰狞,死不瞑目的头颅则被高高悬起,同其他意图刺杀却死在符骞刀下的人一起,守望着将军府外的天空。”
真是……变态啊。
若要在这么个凶险的世界里活下来,必须先想好退路。连微啧了一声,默默盘算起来。
舅舅衡安儒,也就是《策天下》的主角,是个标准的枭雄。亲情对他而言远没有势力和地盘重要。从这有死无生的任务就能看出来,他对连微这个外甥女只是□□裸的利用。若逃走,即使能安然回到衡安儒身边,等待着她的也是被再次送人的命运。
符骞那边,先不说被征过去的少女们最终都如何了,以符骞那人阴毒狠辣的性子,自己另有所谋的事儿一旦被窥破,只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实在太过危险。
那独自在外生活呢?连微琢磨着,以自己多年手工烘焙爱好者的水平,开个点心铺子大约还是——
“哐啷。”
马车碾过了什么东西,蓦地一震,把她的神思从中拽了回来。这几天里马车行走的路越来越平坦,应该是正向着符骞所在的城池驶去。这样的震动已经越来越少见了。
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车里有几个女孩子被惊动,低声议论了起来。
马车在她们说话间已经停在了路边,车外传来了隐隐杂声。连微正坐在车窗旁,闻声探头去看,就见几个穿着破旧短打的汉子不知何时已围住了马车,为首的汉子手中拿着一把刃口有些锈迹的柴刀,嘶声叫道:
“车上的人听着,大家都不容易,俺也不想为难你们,交出一半口粮,就放你们过去!”
——是遇上劫道的流民了。
汉子虽生得高壮,但面色蜡黄,双颊微凹,显然生活得很是艰难。他身后的人则连他也不如,只是占了一个人多势众,倒也颇有劫道的样子。
但这在驾车押送她们的娄飞眼中,这显然还远远够不上威胁。
他对看见有人拦道,也一并停了车走上前来的同僚嗤了一声,抱怨道:“都用了这么辆破破烂烂的车,居然还有流民凑上来。能把百姓折腾成这样,我看这地界的属官可以自杀谢罪了。”
“毕竟不是将军辖下的地界,不好插手。”同僚笑了一声,随意道,“别管这么多,赶快打发了,时间还有点紧呢。”
“嗯。”娄飞应道,从怀里摸出两个银锞子朝为首的汉子抛了过去,“赏你了,让道吧。”
流民生活艰难,娄飞也不吝啬舍一点儿小钱让他们好过一些。
汉子接住银子,正要后退,旁边的人却朝他使了个眼色,用手肘捅了捅他胁下。
他们出来劫道,能找到个合适的主顾不容易,家里又多有妻儿难以为继,放过这一个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又有收成了。汉子想到这儿,心下一狠,几步就向已经起动的马车追去。
不等他追到,车上人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鞭子甩来。看着轻轻巧巧没什么力气的鞭梢打在地上,陡然扬起满天尘埃,全然遮住了前路。汉子不得不停下来捂住口鼻,再抬头时,马车早已不知道驶去了哪里。
“总有些不知好歹的人…”甩出这一鞭子的娄飞翘着腿闲闲坐在辕座上,嘟囔声穿过厚重的车帘,钻进连微耳中。
连微默默拉上车帘,同时把“逃走以后开个点心铺子为生”的选项从心中的小本本上划掉。
这个世界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差,先不说她的手艺是否合当下人的口味,这些饥困交加的百姓们,真的还有买点心的余力吗?
既然都有公然劫道的人,恐怕自己会先被当成个点心掳走。
合计来合计去,最终竟然还是乖乖跟去将军府这一条最为靠谱。连微在心里暗叹一声,打定主意演好一个胸大无脑的花瓶角色。她自己不说,还有谁能平白把她打成个刺客不成?
……
马车又晃晃悠悠走了半日,便可听见喧闹人声了。
连微探头,发现一路上的破败土屋和枯黄秋草已经不见踪影,眼下的路和路旁民居说不上多精细,却也能算的上是整洁了。远远的能看见有高大的城墙横亘前方,细细密密如蚁的人流在城门外聚集,都是天暮排队等待入城的。
走的近了便可看到这些人们虽也满身疲惫,却不像之前偶尔擦肩的难民一般浑身死气和绝望之色,和三日来看到的荒凉景象大不一样。
连微有些惊奇,还想细看,她们所乘的马车却没有留下来排队。娄飞与守城的小将说了两句,又出示了怀中凭证,小将便打开一道侧门,径直放了两辆马车进去。
进城以后,又穿过一座集市,转了数个弯。哒哒的清脆马蹄声在平坦的青石路面上没响多久,就渐渐慢了下来。
“吱嘎——”一扇院门打开,拉了她们一路的大棕马垂着脑袋,踢踢踏踏地进了院子。娄飞和什么人寒暄两句,一翻身从辕座上跳了下来。
“下车了。”他有些懒散又有些低沉的声音从车旁响起。他敲了敲车壁,力道透过薄薄的木板,就像打在她们惴惴不安的心尖上一样,“官人府到了。”